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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三十,在家里和大姐吃过饭,程嘉善和琳琅就要准备出门了。
每年都是那些人给程嘉善庆祝生日,程嘉善已经习惯了在这天晚上空出所有时间,推掉一切应酬。
朋友和家人在他心里,是非常重要的,几乎,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
分。
他在房里换衣服,这出去是要喝酒,和朋友在一起,他就不想穿得那么正式了,在更衣室找了一身舒适休闲的外套换上,走出来边扣扣子边对琳琅说,“一会儿万一我又醉了,麻烦老婆开下车。”
琳琅刚摘下充好电的手机,回头看他,“那你不喝醉不行吗?”
程嘉善走过来搂着她的脖子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我是说万一。”
说完他就先出去了,说是口渴了,去喝水,在楼下等她。琳琅冲着他的背影挥了下拳头,心说这人真可恶。
琳琅下楼时,程嘉善正坐在他大姐坐的那个沙发的扶手上,在陪他大姐聊天。
阿行和荣泽是要跟着去凑热闹的,这会儿都在客厅里等着琳琅。
但嘉好似乎不想去,她说她就在家里陪大姐。
“去啊,怎么不去,年纪轻轻就这样死气沉沉怎么行?”
大姐随手把嘉好的包扔给荣泽,荣泽一把接住,迎合大姐似的猛点头,“对对对,好姐一起,一起一起。”
嘉好走过去想要拿回自己的包,“我累了……”
“不累不累,又不用走路的,一会儿你要是真累了,”
荣泽扯开衣襟,把嘉好的包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拍拍肩头,“来,小的这里给你靠。”
嘉好满脸懊恼,客厅里却全都笑开了,最后拗不过荣泽,包都被他拿走了,只得跟着去。
但她真是不愿意去,这几年每次他们出去给二哥过生日,嘉好都不想去。
因为要见到顾佑礼,因为她怕见到顾佑礼,可是每一次,都不能避开,也只能两看生厌。
……
“来敬我们善哥,祝善哥和琳琅,嗯,白头偕老。”
燕回最先站起来,一番开场白之后,开起了玩笑,“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早生贵子。”
在场的有的暗地里笑,有的就不忌讳的明目张胆的笑,琳琅的脸很红,尤其燕回那句“早生贵子”真是越听越邪恶。
郭燕声在这堆人里年纪算大的,行为老练稳重,他是最听不得燕回那痞气的玩笑话,端起酒杯起身在他脑门上拍了两下让他坐下,清了两下嗓子,然后对程嘉善说,“燕回偶尔说句话,还是中听的,咳咳,生,赶紧生!”
不知道是不是郭燕声这听似正经的语气偏偏自带喜感,在他说完之后,在座的笑得更欢了。
嘉好一直在看门口,她不知道那个开飞机的什么时候来,在他没来之前,她已经摆好了她应有的冷漠态度。
约莫九点钟,在众人喝过一轮之后,顾佑礼来了。
他一身机长制服,英俊儒雅,梳着和程嘉善相差无几的大背头,他笑起来,总有那种让女人迷恋的本事。
嘉好,不敢看他。
应该是刚落地,长途飞行之后脸上带着几丝疲惫,他一进门就双手合十,笑着跟大家说对不起,解释说是天气原因,雾太大,导致飞机延迟降落。
在他注意到嘉好之前,嘉好已经把视线转开了,这个时候,她在和荣泽说话。
包厢里有人在哪个话筒唱歌,身边又那么多人在说话,很吵杂,所以嘉好和荣泽说话的时候就离得很近,在顾佑礼看来,那几乎等同于面贴面,耳朵贴耳朵了。
燕回在那头吹了声口哨,大喊,“开飞机的,给老子过来,自罚三杯。”
他笑着走过去坐下,先是和许久不见的阿行寒暄了两句,接着便接过酒杯,敬程嘉善,“生日快乐——这不怪老子,天气问题。”
☆、100 预感告诉他,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自从顾佑礼进来,嘉好就觉得这屋子异常闷热,她找了借口出去,在外面走廊上吹风。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荣泽不放心她一个人,他当然知道嘉好是因为顾佑礼才会这般不自在,但,他就是要嘉好习惯这种不自在。
荣泽想,如果你连习惯和一个人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又怎能做到从今以后对他不闻不问?
如果爱,那就正大光明爱下去芾;
倘若真的不爱了,那就该坦然面对。
荣泽爱嘉好,从他懂得性别区分开始。
嘉好大概是他活到二十六七岁这个年纪唯一动过心的女孩子,虽然前有家境殷实的郭燕回,后有如同影子一般留在嘉好心里的顾佑礼,但他不怕,他不怕嘉好不要他,怕就怕,嘉好不能正确的面对自己,不能正确的面对过去的自己。
他想要嘉好好好的活着,只要她过得开心,留在她身边的是不是他,他都不在乎枞。
眼下他和嘉好在一起,他剥橙子,嘉好吃。
嘉好说想回家,在说这话的时候,嘉好莫名带着哭腔。
她这样的脆弱,让荣泽不能原谅。
在荣泽心里,嘉好应该是个快乐无上的姑娘,有那么多人疼她爱她,又何必对过去耿耿于怀,终究,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了牢笼里。
嘉好和阿行比他大一岁,但在他看来,他不仅是阿行的守护神,更是嘉好的小棉袄,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这对姐弟。
这是从小父亲对他的交代,冥冥中,似乎也是一种使命。
“我要回去。”
嘉好双手搁在走廊的栏杆上,她不想吃橙子了,荣泽递给她,她摇头。
荣泽将剩下的橙子一瓣一瓣塞进嘴里,吃得很慢,吃完之后才看着她,“亲爱的,你得面对他,如果你真想忘了他的话。”
“你让我回家。”
嘉好拿起包,在他身上打了几下,“我就说不来,你偏让我来,荣泽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真的很讨厌。”
“无所谓啊。”
荣泽摊手,耸耸肩,“反正顾佑礼现在都看我不顺眼了,再多你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就非要这样逼我?”
嘉好转身,背对着他,因为太过难受,在捂着胸口大口呼气,“我真的很后悔当初选择了那座城市,如果没有去罗马,没有在那里生活,我一定不会遇到他!”
“已经发生,就得直视,嘉好,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那为什么,偏偏又要让我把过去的回忆全都记起来……让我遇到他,让我和他在一起,那就永远不要记起以前的事就好了,可命运就是要捉弄我!”
嘉好往后一点一点的退,他示意荣泽不要靠近她。
“荣泽,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什么,我就怕我的脑子把那段日子记得太过清楚,清楚到,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已经毁了,我只能这样一个人活下去。”
“我能哭,能笑,却不能自己选择,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离开这里,可是大姐不准,二哥不准,你们都不准,那你告诉我,我留在这里还能图个什么?”
荣泽不管不顾的走上去,将她揽在怀里,“好了好了……不激动,咱们不激动啊……”
嘉好以前在心理医生那里呆了差不多一年才治好,治好之后,程嘉言和程嘉善为她彻底换了环境,让荣总管和荣泽陪着她去了意大利,但医生一再叮嘱,她是不能激动的,尤其是,在她记起过去那些事情以后,是不允许她情绪太过激动的。
这几年,家里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个个都在照看着嘉好,个个都担心她什么时候又开始不清醒,所以没人同意她一个人离开。
荣泽最怕的,就是像那年夏天那样,嘉好一个人浑浑噩噩的站在医院顶楼,她说,她要去找爸爸妈妈……
“不逼你了,以后都不逼你。”
荣泽紧紧地搂着她,他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嘉好说得对,没有人能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走,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
荣泽拿过她的包,搂着她离开,边走边说,“我们到外面去给善哥打个电话,就说不舒服了,要回去休息了……”
这个时候顾佑礼接着电话从里面出来,正好就看着荣泽搂着嘉好离去。
那二人亲密的背影,让他一时僵立在原地,直到对方连叫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我在。”
…………
“好了好了,现在,我们让嫂子来说两句。”
燕回把话题递给琳琅,非要她发表感言,琳琅平时算不得落落大方,但也不会显得太小家子气,她拿起话筒,笑着对在场的,也是对程嘉善说,“第一次陪他过生日,因为忙着我父亲那头办理出院,都忘了给他买礼物……”
琳琅话还没说完,燕回在那头笑,“哎呦琳琅嘞,你就是我们善哥最好的礼物,今晚回去好生伺候着……”
只听“咚”的一声,郭燕声随手拿起一样东西砸在他头上,“恬不知耻的东西,你闭嘴,转过去面壁,让人家琳琅好好说。”
琳琅脸都红了。
片刻后,她继续道,“好听的话我也不太会说,只希望,年年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