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礼……”
卓可妍知道,她的儿子不像他表现出来的平静,他是她生的,眼下他是有多痛苦她全都能感同身受,她死死抓住佑礼的手,佑礼却对她一笑,“回去做几道好菜,稍后,我回来吃。”
……
……
卓可妍走后,顾佑礼和嘉好进屋,
关上了门。
这套公寓,两人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像是夫妻一样的朝夕相处,是县里的一处又一处,点点滴滴都是回忆,然而现在看在顾佑礼的眼中,却像是一场笑话。
嘉好坐在正对着电视机的沙发上,顾佑礼则在一旁的单人位置坐下来,两人沉默不语,一时间,谁也没有理会谁。
但顾佑礼知道,这一次,估计是到头了。
一段关系亮起了红灯,以争吵结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试图,让自己平心静气,试图,让自己不觉得失了尊严,伤了自尊。
“谈谈?”
他抬头,平静的看着嘉好,嘉好的视线转过来,轻轻眨了下眼睛,点头,“好。”
室内的加湿器,突突的发出轻微声响,这是这间房子里,除了二人呼吸之外唯一的动静了。
顾佑礼从来没有发觉过安静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然而现在当他看见和自己似乎已经无话可说的嘉好,这房子里的寂静,让他生出恐惧。
他问嘉好,“跟我母亲说的那些,没有撒谎?”
“没有。”
“你说一个,能完全说服我的理由。”
“理由?”
嘉好笑了,依旧笑得媚如桃花,依旧是他最喜欢的模样,她摇了摇头,“不喜欢一个人,跟喜欢一个人一样,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就是,跟你一起生活我不开心。”
他原本冷静下来的情绪,稍稍有了波动,他攥在一起的双手突然分开,微微握成拳,他低声问她,“你还要我怎么做?到底要我如何你才能开心?为了你,我一次次的让我妈失望,程嘉好,在你之前,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
“看看,又来了。”
嘉好轻轻的垂了眼,唇角漾开了一抹无奈的笑,“总是要为我付出,总是要为了我把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你这样,除了给我越来越多的压力,还能给我什么?”
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双眼变得绯红,嘉好视而不见,她淡淡的说,“我不需要你因为我而让自己的生活有任何改变,你就是你,你顾佑礼没有我程嘉好一样的照常生活,就好比你的世界没了我,太阳照常升起——
顾佑礼,有些事情你可能搞错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当年被人强jian那件事我很在乎?今天我想跟你说实话,不管你信不信都好,在那之前其实我有过男人,我也并没有把童真看作多么圣洁高贵的东西。
你永远不要高看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你别把自己想得在我生命里有多重要,真的,我很现实,我的人生信条就是活在当下,被人强jian这件事曝光之后除了让我在以前的圈子里混不下去之外,真的算不得多大回事。
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跟你在一起,除了上-床,没有任何事能让我打起精神,可我也不想骗你,这样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关于生孩子这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挺烦孩子的,就算我能生,我也不会想要生,我觉得孩子特别烦人——九年前是很喜欢你,所以你说想要孩子的时候我会迎合你,但现在我不爱你了,我觉得天天迎合一个人挺累的,所以,大家好聚好散,点到即止就是最好。”
嘉好说完,安静的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顾佑礼。
男人那双深沉沉默的眼睛,犹如一汪深潭,她盯着看得越久,就越怕自己被吸进去。
但她知道,顾佑礼在跟她打心理战,假如嘉好连看他都不敢,那就足以说明她刚刚说的那些全都是谎言。
嘉好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瞧着她,大约过了有几分钟,顾佑礼皱着眉问她,“想分手?”
她笑着点点头,“再见面,还是朋友,如何?”
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对峙。
顾佑礼旁边的加湿器,随着那突突的声音,腾起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眼眶……
良久,他木讷的朝着嘉好一笑,重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缓缓站起来,“我妈,可能准备了我的饭,我回去一下。”
嘉好没有吭声,背对着门口,直到顾佑礼走了,身后发出沉重的关门声,她一闭眼,泪水终于决堤。
……
……
卓可妍心不在焉的待在厨房里,说是要做几道菜等儿子回来吃,结果净给保姆帮倒忙,不是油罐儿倒了,就是切菜切到了手指……保姆给她包扎手的时候,她终于耐不住了,“我去给佑礼打个电话。”
她走到了客厅,拿起座机话筒拨出了佑礼的电话,好半晌,那头才接起。
“妈。”
佑礼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他对母亲说,“临时朋友约了饭局,今晚就不回来吃饭了,妈你别做我的菜。”
“佑礼,回来吧,回来妈妈看看你。”
卓可妍心里难受得很,没忍住就打了
哭腔,佑礼却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说,“妈,如你所愿,程嘉好跟我,没有好结果。”
挂了电话,顾佑礼将手机扔在一旁,车子,猛然加速。
他也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没有别的人想见,就想喝点酒,让自己彻彻底底醉一次。
醉到不省人事最好,因为今晚之后他再回去,一定就见不到嘉好了,那么,在嘉好收拾行李离开之前,他不能醒着,醒着,就会疼。
……
……
这间酒吧堪称C市最奢华的酒吧,老板施燃是个二世祖。
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好歹也靠一己之力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每个月挣个几百万毫无问题,比起家族企业内部勾心斗角,这钱来得不要太容易哦。
施燃看了一眼前面吧台一个人喝闷酒的顾佑礼,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转过身去跟纪希借火。
他抽了口烟,吐出烟雾后蹭了蹭纪希,“那人要死不活的,被女人甩啦?”
纪希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背靠着罗马柱,瘪瘪嘴摇头,“很久没见了,他的事了解得不多。”
施燃冷冷笑了。
顾佑礼这个叛徒,当初要不是他在中间牵线搭桥,纪希的女人会被那个什么玩意儿程嘉善搞了去吗,现在纪希一个人打光棍,顾琳琅却都要生孩子了……施燃一想起这件事就很不爽。
他招招手叫来一个大堂经理,指着顾佑礼,“那人,别上啤酒了,给他来几瓶白酒,五粮液。”
“是,老板。”
纪希慵懒的扭头看他,“你打算要他的命吗?”
施燃抱肘,眯眼瞅着顾佑礼,“放心,那小子酒量好着呢。”
……
……
顾佑礼看着大堂经理摆在他面前的四瓶,顿了顿,转头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也正在看他的施燃和纪希。
他回过头,默默的打开了其中一瓶白酒。
没多久纪希就过来了,往顾佑礼旁边一坐,拿开了他装满了白酒的杯子。
顾佑礼已有几分醉意,眼神微醺,沉默无言的看着他。
“怎么回事?明天没有航班吗,这么喝?”
纪希看了一眼顾佑礼打开了的那瓶酒,已经喝了不少了,又是啤的又是白的,这么喝下去一定出事。
顾佑礼眨了下眼睛,他安静的注视着纪希,片刻后,他说,“失恋了。”
纪希一听就笑。
纪希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顾佑礼擦了一把脸,笑着问他,“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跟她不行?”
纪希不答反问,“真这么值得?为了她,跟家里人把关系处成现在这样?”
顾佑礼没回答,纪希又说,“你不像是这么没有理智的人。”
“你跟那些人一样,看不起她?”
“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戴有色眼镜看谁。”
纪希在他肩上拍了两下,道,“再说,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理会他人眼光做什么?”
顾佑礼双手撑着吧台,他低下了头去,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我和她,真的结束了。”
……
……
晴朗的午后,苏州。
老旧的院子里,麻雀在树丫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外婆,要是您真不跟我回去,那我就不走了。”
程嘉善站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不理会他,只顾着给篱笆里的植物浇水。
但她此时此刻已经心软了,毕竟,阿善已经苦苦哀求她一个多小时了,那么大老远的跑来接她,到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有坐下来喝一口。
但是老太太真的不想去大城市,一来是她舍不得这里的左邻右舍和堂屋里琳琅她外公的那张遗像,二来,她真怕自己一个老年人去给年轻人增加麻烦。
程嘉善身体健康,这秋天凉风嗖嗖的吹,他就穿了一件衬衫,老太太瞅了他好几眼,心说你不冷啊……
“来之前琳琅就说了,我要是不能把您接回去,让我也别回去了,您看我日理万机,总不能不回去工作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