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衡方才帮了她，宋年初没有刚才那么生气，平静下来后问宋衍衡：“你为什么要请莫特？”
“我想着骗他过来给你撒气来的。”宋衍衡一脸平静的说了实话。
宋年初不可置信的瞧着宋衍衡：“你是不是工作太忙用脑过度返老还童了？”
“宋年初你这么评价太对了，我只是用了你的脑回路思考了一次你就看出来了。”
“边儿去，”宋年初白了宋衍衡一眼，“我讨厌他不见他不就行了，和一个讨厌的人斗来斗去，我是跟他过不去呢还是跟我自己过不去？”
“一年不见，你也不是没长进，觉悟高了不少啊，怎么对我爸、你妈你就没这个觉悟呢？”
宋年初脸上的表情，无论是开心还是得意，在听到宋年初最后一句话后都顿住了。再微笑时那笑容假的像挂在脸上的一块面具：“行了，我看这边风景挺不错的，我自己去转转，你进去吧。”
宋年初边说边往后退，飞吹着她的黑发白衣在薄薄的雾气中有一种江南温润的风雨凄迷之感。温润的是她的笑容，凄迷的是她眼里淡淡的哀愁。
宋衍衡看着宋年初在繁盛的花海前冲他摆摆手，一转身长发在风中舞过，纤巧的身影消失在这雾气苍茫的广场上。
宋衍衡想，宋年初是个明白姑娘。只是在感情这件事上，宋年初不愿明白。其实这世上不愿意明白的，又何止她一人？
他宋衍衡，站在商业顶端洞悉一切翻手就能改变全国经济的宋衍衡，不也在看到宋年初飞快逃离时，不愿明白心里那份想要过去抱一抱她的冲动，是因为什么吗？
左不过，就这么不明不白下去吧。
宋衍衡挑了只祖母绿手镯，拍了张照片发给宋年初。那绿玉如一汪碧水凝在那里，成色好的不能再好了。
宋年初有些无奈：“你直接送给我妈的了。”然后等她老了再从赵之琳那里继承过来。
“你以为谁都那么闲，要送你自己送。”宋衍衡知道宋年初一文艺妹子不会戴这种略显老气的镯子，买这只镯子一方面是觉得它成色真不错，值得收藏。另一方面其实就是想让宋年初借机送给赵之琳，缓和一下两人僵硬的关系。
那么贵重的一个东西放在手里，宋年初太不安心，收到手镯的第二天就开车跑去了宋家。
她回去的不是时候。宋云茂、宋衍衡都在家。宋衍衡端坐落地窗前的茶桌上专心泡茶。泡的是铁观音，刚煮好水冲第一泡。金黄透亮的茶水顺着陶瓷的胖老佛爷茶宠浇下，香洌的茶香蕴了满屋子。但是对面严肃看报纸的宋云茂丝毫不为所动。
赵之琳端着一盘鲜红的西瓜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宋年初站在客厅里，意外的问道：“年初，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真巧，你宋叔和你哥都在。”
宋云茂闻言，抬眼从报纸上方看了宋年初一眼。宋年初长发柔柔顺顺的散在肩头，一身宝蓝色大衣，下面黑色打底裤配黑靴子，一张脸干干净净，眼眸明亮，就是一普普通通大学生打扮，任宋云茂也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宋叔。”宋年初喊了一声，没有丝毫感情可言，疏离的很。
宋云茂轻轻应了一声，几不可闻。两人虽没什么感情，但碍于赵之琳，也都给对方保留着一份体面。
“哥。”宋年初在外‘宋衍衡、宋衍衡’的叫，回到宋家还是要叫宋衍衡一声哥。
宋年初不是怕宋云茂生气。她来宋家这七年也见了许多次宋老，但一次“爷爷”都没唤过宋老，气得宋云茂回家拿家法罚她，她也没改过口。
她只是不想让宋衍衡为难。整个宋家，只有叫宋衍衡的这声“哥”，她叫的心服口服。
宋衍衡闻言抬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冷冷清清的像一捧雪。
“刚泡好的铁观音，要不要喝点？”
“不用。”宋年初也没那么没眼色，往宋云茂那里凑。
“那过来吃瓜吧。”赵之琳招呼宋年初过去。
冬天西瓜极为难得，宋年初今年夏天没吃，倒是冬天吃着了一块，甜的很难得。赵之琳见宋年初没驳她的面子，很高兴。四十多岁的女人笑起来风情韵满，格外有味道。
赵之琳年轻时候是学画画的，十指纤纤面容精致，盈盈一笑就跟那画上的美人儿一样。学艺术的女人，自己过得往往也很艺术。岁月没能改变她的美，也没改变她优雅的心。即使她现在携着她的艺术走进商场开始一场场觥筹交错人心算计，但她依旧可以一边优雅的谈艺术一边冷静的盘算得失。
第八章
这就是宋年初的母亲，一个强大且过分自醒的女人，不被任何东西过分迷惑牵绊。
那边宋衍衡泡好茶，双手持杯递给宋云茂。宋云茂放下报纸接过，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然后开口道：“我听有人议论说，你有女朋友了？”
宋云茂混迹官场这些年，打心理战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本来平平常常一个问题，他却问的高深莫测。
宋衍衡不知道宋云茂这态度是个什么意思，老头子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过来审他，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如实坦白：“没有。”
宋年初已经拿起了第二块西瓜，阳光照着切得薄薄的西瓜鲜红水润，看上去格外可口。宋年初心却不在此处，黑白分明的眼睛往落地窗那边飘去。
“没有？”宋云茂闻言生气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回桌上，杯中残汤溅出打湿了旁边的报纸，宋云茂却看都没看一眼责问道：“既然你没有女朋友，那上星期珠宝展上对你大吼大叫的那女孩儿是谁？”
原来是有人不知道宋年初的身份，看到展览会上那一出后臆测编排出来宋年初是宋衍衡女友这段来，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宋云茂耳中。
宋年初一颗心提了提，定定的看着宋衍衡和宋云茂两人。
宋衍衡沉默着没说话。
长辈问话不回答，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事。宋云茂的怒气瞬间又上升一个度：“你别以为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我辛辛苦苦教了你这些年不是让你出去给人骂的！被一个女孩儿当着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你平时的架子哪去了，你不是对你老子都一脸官腔吗？”
宋年初心虚的扣着手指甲，心想着传言也太过了，她什么时候指着宋衍衡的鼻子骂了，说的她跟市井泼妇似的。
赵之琳看了宋年初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眼中暗光闪过。她自个儿的女儿她了解，虽说不至于指着鼻子骂，但是当众责骂宋衍衡这种事，宋年初十有八九干的出来。
赵之琳笑盈盈的走去劝架：“生那么大气做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比我们沉得住气，一时气了哪还顾得上人多人少？况且传言哪能当真。衍衡这么个身份，别人就是对他大声说句话第二天都可能被传成你说的这个样子。你回回相信那还得了，那熙羽还有年初以后估计都不敢在人多的场合和衍衡说话了。”
这话真相了，宋云茂却不全信：“既然是和朋友小打小闹，你这么藏着掖着不肯解释是为什么？”
赵之琳的解释，宋衍衡也曾在脑子里过过一遍，但他没法用。他这么一说，宋云茂指定能先到宋年初身上。赵之琳不一样，赵之琳对宋衍衡的交际圈并不十分了解，赵之琳开口就扩大了宋衍衡的圈子，宋云茂也不会轻易将对象锁定在宋年初身上。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宋云茂并不好糊弄。
赵之琳笑着拉了拉宋云茂的胳膊，笑语温软：“他们小孩子的事儿，我们插手做什么？只要不惹出事，就随他们去吧。”
“哼。”宋云茂冷哼一声，到底还是被赵之琳给劝住了，“凡事都有度，你别在外面跑的久了忘了那个度！”
宋年初松了口气，放开纠缠的双手，看着宋衍衡乖乖低头受教：“我知道了。”
“行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留下来吃晚饭吧。想吃什么跟你赵姨说。”
宋衍衡工作忙，经常深夜才回家，所以回国没几天就搬回出国前自己的房子里了。
宋云茂上楼，路过宋年初那里，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宋云茂脸上是一贯面对下属的表情，板正的让人捉摸不透。宋年初蓦地心里一紧。宋云茂却什么都没说，上了楼。
老爷子果然精明。宋衍衡默默叹了口气，宋云茂恐怕还是猜到那个女孩儿就是宋年初了。
看宋年初低头出神，安安静静跟孩子似的，宋衍衡有些疑惑。这事儿要是搁以前，宋年初早就承认了，怎么这次这么听话了？
赵之琳走到宋年初身边，褪去笑容的脸倒也算温和。宋年初不常回宋家，两人也不常见面，如今宋年初难得回来一次，赵之琳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无论两人再怎么争执，赵之琳还是努力想让两人和平共处。
“要不今儿就留在这儿吃饭吧，晚上让你哥送你回去，我做你最喜欢的鱼丸汤给你吃。”赵之琳一双明眸里闪过期待。
“不用，我现在回去。”
赵之琳没办法，只能送宋年初出院子。大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赵之琳突然开口问：“你宋叔说的那个女孩儿，是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