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的报应,就这么来了。
我的孩子,没有了。
像是心脏都被撕裂了,原来在失去的时候,才能真正的体会到,他对我的意义,才会明白我又多么多么的爱他,多么多么的舍不得他。可笑,我自己竟然还曾想过不要他,这些日子他就在我的肚子,我清楚的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我们俩的生命早已经长在了一起,现在他没有了,我的一半生命也就没有了。
可生活还必须要这样下去,活着。才是最大的煎熬。
睁开眼睛之后,我变的很平静很乖,照顾我的阿姨依旧是我上次住院时的那一位。她很疼我,上一次见我被江哲年凌虐,这一次见我流产,她对我当真是怜惜。
每日汤汤水水的炖给我喝,我来者不拒,给什么就吃什么。
我没有见到陆暻年,也没有见到任何亲人朋友。其实这也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对他们来说就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不来看我,实在太过正常。
照顾我的阿姨姓郝,我笑着说,“原来你是好阿姨。”
郝阿姨每天进进出出,到饭点的时候会端着饭菜出病房的门,过一会儿在原份不动的端回来。
刚开始几天我昏昏噩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等我清醒了些看到她这样,少不得问一句,“这是什么仪式吗?”
我以为老一辈的人对流产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忌讳,所以才会这样每天端着饭菜出去,然后在原份不动端回来。
郝阿姨被我说的一愣,满眼复杂的盯了我一阵,才说句,“真是造孽。”
造孽?可不就是造孽。
我失眠的毛病又回来了,整夜整夜的瞪着天花板。到这时候才想起,刚从电梯里救出来的那段时间,我也是每天每天的在失眠的,后来是因为怀了孩子,才开始嗜睡。
这样睡不着的夜晚,想想那时嗜睡的时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我竟然还曾在陆暻年跟贺莲城打架的当中昏睡过,跟吃了药似的,现在这样毫无睡意的时候想起,觉得恍如隔世。
医生很快发现了我的症状,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的身体现在需要调养,如果你继续这样,身体怕是承受不住,睡眠对健康来说很重要。你不好好休息,就算是给你吃多少好东西,都于事无补。”
“好。”我应着,我最近实在是听话的很,医生面对我这样配合的病人,也无话可说。
可是睡不着,照样睡不着。
然后我就被勒令服用安眠药,我觉得这个药是个好东西,两粒下去,我能昏睡四个小时,这是多日来我第一次将脑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赶跑,清清静静的四个小时。
但好景不长,第二次吃的时候,我就开始做梦,那种漫长的惨痛的噩梦,醒来比没睡还要累。
没办法只能加剂量,吃药的时候我还跟郝阿姨开玩笑,“不知道吃多了这个,会不会变成痴呆。”
郝阿姨却不知道怎么的就哭了,很伤心的样子。
我劝她,“您别这样,我都没哭,您哭什么呢?”记记节亡。
从入院到现在,我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孩子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最差不过如此,有什么好哭的。
郝阿姨却哭的更大声,撕心裂肺。
我被她哭的心虚,急忙吞了药片躺下去。我真是半点哭声都听不得,尤其是小孩子的哭声,听到了我就浑身疼,跟那刀片割似的,偏偏这医院怪的很,每晚都会有个孩子在我的病房外头哭。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病房外的婴儿哭声吵醒。
我恨恨的睁开眼睛,想着一定要去投诉,能不能不要把婴儿安排在我的病房外面,这样会影响到我。我真的不想听,也不能听。
猛的做起来才发现我身边有人,扭头看过去看清人是陆暻年。
外面天黑了,病房里的光线很暗,他身上的衣服有点乱还有点脏,我嫌弃的皱皱眉,这个人从来穿的一丝不苟的,随时拉出去就能拍GQ杂志封面,怎么今天会这么邋遢。
他盯着我不说话。
其实我明白他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他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他还有什么能说的。
捏了捏手,我抬头直视他,很认真的说:“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用处了,求你办事实在不怎么好。但是我真的是没办法忍,所以最后求你一件事行吗?你能不能跟医院说说,让把我病房外面的婴儿挪个地方行吗?他的哭声真的非常打扰我休息!”
他愣神了。
半晌都没回话。
我想估计是我过份了,我现在都成这样了,拿什么理直气壮的命令他呢。
“算了算了,不挪就算了。”我丧气道。
他这才说话,嗓子嘶哑难听,“这一层只有你一间病房。”
“不可能!”不帮忙就不帮忙吧,怎么还能睁眼说瞎话呢,我不满,“我知道你想表现的很有风度,说明你很大方的给我包下了一整层休养,这些我明白。但是对面那病房里的孩子天天哭,我没骗你,不信你晚上留下来听。”
肩膀一紧,人被他板过来,对视着他。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震惊,“顾夏!现在就是凌晨三点!”
“哦,那肯定是今晚孩子比较乖,没有哭!”我坚持。
他的手臂开始微微用力晃着我的身体,“顾夏!你清醒一点,没有什么孩子!没有孩子!”
吼什么吼,我反驳着大叫,“明明就有,明明就有!”
如果没有,那整夜整夜的哭声是从哪里来的,那凄厉的哭声,简直比地狱之音还要来的可怕。
“顾夏!”他声音也跟着吼起来,然后扑过来抱住我,抱的那么紧那么紧,紧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他的脸完全埋在我的脖子与肩胛骨之间,湿湿热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领子里,他的声音几乎是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眼眶热的很厉害,不在意的甩甩头,“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跟你又没关系。”
他不出声,就这么抱着我。
我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抖,心里又是伤痛又是遗憾,拍拍他的后背,“你也别难过,孩子没了,我知道你也伤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这样的一个人,老天爷是舍不得给我一个好孩子的,说来也算是你倒霉,怎么就遇上我了呢。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你可以彻底甩开我这个包袱,好好的跟你老婆孩子在一起,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过完这辈子。”
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我接着说:“原本那晚就是一个错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就当没有发生过,从此各奔天涯也挺好的,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段时间的日子我过的诚惶诚恐,也难为你处处迁就我。现在这样,不用在让你费心,其实挺好。”
他这时才抬起头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第八十七章 从没这么认真过。
我什么意思?现在我的意思还重要吗?早不重要了。
我好声好气的跟他说:“你走吧,别在来了。让人看到你往这种地方跑,多不好,再者说流产这事不吉利的很,来的次数多了,说不定你也会染上霉运的。我这人从小父母就不喜欢。后来找了个老公,结果就是连老公也瞧不上我。现在更是好,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嫌弃我不是好妈妈。我这样的人,你合该离的远远的。省得糟心。”
“你.......别这么说话。”他说的有些艰难。
我倒是无所谓的甩头,伸手拨头发,却在手触碰到头发的那个瞬间,浑身僵住。
醒过来之后才知道。何栀给我头上泼的是红油漆,油漆中含有很高成分的苯,医生曾详细说过慢性苯中毒,主要是苯对皮肤、眼睛和上呼吸道有刺激作用。女性对苯及其同系物危害较男性敏感,甲苯、二甲苯对生殖功能亦有一定影响。苯也可导致胎儿的先天性缺陷。
她用这东西往我头上泼,原本就打算害我肚子里的孩子,郝阿姨也无意中提起,他们农村地方原本有讲究,狗血泼身原本就是驱鬼的做法,小孩子在肚子里未成型,说起来还不算是完整的人,还处在人与鬼之间,这样的做法从迷信的角度讲,也是对孩子很有危害的。
总而言之,何栀这次的行动,是精心谋划好的。非要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可。
郝阿姨最开始的几天都拿含着汽油的湿巾给我擦脸,边擦边恨,说真是不敢小看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阴毒的招数都能使的出来。活该现在被带去警察局,这种人留在社会上,将来还不知道会害多少人。
她还能害多少人,我不清楚。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真真实实的没有了。
双手慢慢的摸上脑袋,我没有了刚才滔滔不绝,低着头虚虚的说:“这头发,只能剃掉了。”
皮肤上的油漆能用汽油来消除,可是头发上的却已经没有办法了。这么多天放任不管,油漆早已经干透,结痂,头发再也没有了柔顺细滑,硬邦邦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