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还是先沉不住气,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很有些放弃斗争的样子,说:“阿暻,我知道这些年你事业做的大,我的莲没有你这样的野心还有手段。他从来都是个好孩子,小时候听话,长大了孝顺,这一次他做的事情,我听到了一些。在我看来,他这样其实是为了你好的,如果你真的做了违反国家法律的事情,他勇敢的说出来,这其实没有违背我对他一直以来的教导。反观你,如果你真的做了错事,现在却要用一些我们看不到的手段去报复莲,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这话说的似乎非常义正辞严。
可是却句句带刺。
他的意思说,贺莲城到现在还要依附着陆暻年才能有事情做,不是因为贺莲城没有能力,而是因为贺莲城没有陆暻年的野心还有手段。
后面的话就更荒谬了,什么叫贺莲城是个好孩子,小时候听哈,长大了孝顺,这么一对比,那陆暻年难道就是坏孩子了不成。
这大概是我私心里偏袒陆暻年,可是他这么说话,我实在是听不下去。
所以我忍不住维护陆暻年说:“我想贺叔你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陆暻年做了违法的事情?谁跟你说的,贺莲城吗?我想贺叔还是应该先去问问自己的儿子都做了些什么。而且你凭什么信口雌黄说陆暻年用你们看不到的手段报复贺莲城了?你们这样毫无根据的给陆暻年定罪,真的是对的?”
陆暻年伸手拉我的手。
他的手暖极了,我心里还真是有些心酸说不出的,明明从来受害的人都是他,怎么到了最后,他倒是成了罪魁祸首了呢。
真是替他委屈。
贺莲城的父亲被我一番抢白,当然是恼羞成怒的,他发怒的说:“你给我闭嘴。你算是什么东西!我看就是你这女人是个祸家精,自从阿暻认识了你,就闹着要跟方笙离婚。要是阿暻跟方笙好好的,莲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心结去认识新的女孩子。他要是重新认识女孩子,结婚生子,现在怎么可能跟阿暻敌对至此,都是你这个女人!都是你!”
陆暻年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语气变的沉下来,“贺叔。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我不希望有人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妻子。”
陆暻年真的严肃起来,那威严自然不是他们能比的过的。
贺莲城的父亲看着陆暻年,愣了愣之后,竟哭了起来,是真的哭。
“我自认这么多年对你们母子不错,真是没想到最后我的儿子会毁在你们手上。你为什么就不能永远严守秘密,你跟方笙好好的过下去,他不会心生幻想。更不会生出怨怼。如果是那样,他还会使AM集团顶梁柱式的人物,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样对他,怎么对得起我。”
老男人的眼泪其实是很能感染人的。
可是他说的话实在是令人觉得惊诧,这不是强盗理论是什么呢。
听他话中的意思,那就是很早就知道方笙跟自己父亲的事情,对陆暻年隐瞒下来的事情,他也是知道是。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眼睁睁的看着陆暻年被方笙道德绑架到了这样残酷的婚姻中去,原因当然是为了解救他的儿子。
如果当年方笙不嫁给陆暻年,那么贺莲城就不会罢休,他爱方笙,如果知道方笙的龌龊事情,绝对会闹起来,到时候一定比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要惨烈。
最关键的是,眼前这个爱儿子的父亲,他宁可让陆暻年去做这个伤害贺莲城的恶人,却不愿意让其他人去做。
这其中包括他自己,还有方笙,甚至是方笙的父亲。
这样的心态细思极恐,他们都心安理得的看着,看着陆暻年成为抢了好兄弟心上人的罪人,甚至到了现在,他还在抱怨陆暻年,为什么要离婚,似乎让陆暻年用一生的时间去承担毫无感情的婚姻,换来贺莲城的一生顺遂是非常正常且毫无愧疚感的事情。
而且他说到最后。竟然还说出了贺莲城会是AM集团顶梁柱这样的话。
他大概是忘了,AM集团是陆家的产业,是陆暻年这么多年的心血,跟他贺家,跟贺莲城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我握着陆暻年的手越握越紧,原来在内心深处,他们这一起子人,贺莲城的父亲包括方笙的父母,他们都是看不起陆暻年的。
也许是因为当年时女士在最艰难时候的投奔,也许是内心里根深蒂固对陆暻年身份的轻视。
在他们看来陆暻年就是应该被牺牲的,甚至对他的一切努力都熟视无睹。
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内心深处的这种轻视才是最可怕的。
我心里都替陆暻年冤枉出血来了。
陆暻年并不为贺莲城的父亲所动,他还是淡淡的,也许曾经过往的太多事情,早已经磨平了他心中对这一切残酷的热情,他只是冷声说着,“对不对得起你们,我自己心里清楚。到今天我能说一声问心无愧,你不必在我眼前这样作戏,有这个时间我劝你去好好的找找他,问问他都惹了什么人。如果你认为这世界上唯一会伤害他的人,是我,那么你尽管在这里浪费时间。”
贺莲城父亲的哭声一顿。
瞬间就不哭了啊,然后他急急的站起来,看起来就要走,到最后还是不放心,哼了一声说:“就算是有别人要害他,那也是你带坏了他!”
贺莲城的父亲走的急。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时女士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想跟上去,走到我身后的时候,时女士的手才抓到贺莲城父亲的衣袖,贺莲城的父亲此时满心怒气无处发泄,自然对着时女士不客气,“都是你这个女人!早知道当年我就不应该娶了你!”
他甩开了时女士。
时女士原本就是追着他跑的,脚下本来就不稳当,此时被他这么一甩,很自然的就倒了下去,是真的倒。
摔的四仰八叉的。
就在我的脚边。
她到底是陆暻年的母亲,就算是我跟她从来不对付,可是看到她这样的情形,我还是忍不住从饭桌的椅子上下来,跑去扶她。
我其实想跟她说,不用巴结着贺家的父子,她还有陆暻年,她到底是陆暻年的母亲,陆暻年这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不管她,将来后辈子衣食无忧还是能保证的。
何必去跟贺家的父子纠缠不清呢。
可是时女士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就那么一瞬间,我扶起她的同时,她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下意识的护住肚子,陆暻年的手也急忙扶我,可就是这样我的后腰还是在隔着陆暻年的手臂然后撞倒了白色的雕花饭桌椅子上。
后腰一麻,然后隐隐的疼起来。
时女士完全没有行凶后的心虚,她狰狞的瞪着我,“看到我过的不好,你是不是很开心?我告诉你,我决不会让你看我的笑话的!”
她的那种敌意,根本不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反倒像是情敌之间的。
只是我这时候已经没心思跟她说话了,我的小肚子真的坠坠的疼,这种感觉太恐怖,陆暻年也吓坏了,站起来一把抱起我。“你怎么样?撞到肚子了对不对?”
我艰难的点点头。
时女士在这个空档,就已经追着贺莲城的父亲跑了。
她心里,现任的丈夫,比陆暻年这个儿子,比我这个所谓的儿媳妇要重要的多。
陆暻年已经是满脸的惶恐,大吼着让佣人请医生来家里,一边快步的把我抱上楼,放在床上,我看他紧张的满头大汗,很想安慰他一句。
可是此时我心里的惶恐完全不亚于他。
我以为那种曾经忘记好久的感觉都不会在回来了,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眼前竟然像是在放电影。
我想起了我失去第一个孩子事情的情形,陆暻年当时给我剃头,我将一头的秀发都剃了,把自己弄的像个小尼姑一样的。
那时候的心疼悲凉,此时想起害历历在目。
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起来,跟陆暻年在一起的种种曾经都在我的眼前过。
他是那么的温柔,可是又是那么伤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么多的事情,可是我知道很多人写过,在一个人生命尽头的时候,通常情况下,她都是能回顾自己的一生的。
那么是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或者是,连我都会有危险了呢。
我哭起来,是真的好害怕,我跟着陆暻年一路来,好容易走到了距离幸福最近的今天,没想到等待我的会是这样的结果。
陆暻年吻着我的眼睛。他吓坏了。
“别哭宝贝,听话,你现在要心态稳定,别激动听到吗?”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我撞的那一下到底严不严重,可是看到我哭,他就已经慌了神。
“孩子没有了,往后还会再来,你别吓唬我,乖。宝贝,别哭。”他有些碎碎念,“早知道就不该让他们进门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听着他在我耳边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