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做好准备去接纳他的嘲讽,没想到这家伙靠在那端闭幕养神,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假装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看我:“如果我问你为什么哭,你是不是会回答风大进沙子了?”
这浮夸的演技唉!
我点头,接过他递上来的一张纸巾。
同时鼻梁上凛然一凉,竟是一架茶色的挡风眼镜落了上来!
江左易说:“是我的,没想到你戴也挺合适。”
我点点,刚想说句谢谢。他接下来半句杀:“这说明你的脸很大……”
到达江源大厦的时候,是晚上十点。我踩下刹车,默默吞咽了一下。
“江先生,如果您真的有诚意跟我们好好谈谈这个融资项目的话,不如……明天下午?”
江左易转头看看我,也不急着下车。只是用手肘撑着车前挡,一边侧头看着我一边用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膝盖上轻轻敲:“你怕我?”
我摇头,旋即又点头。
谁不怕江左易呢?
身为东江社团老大江半城的养子,自成年起就帮着养父打点这一方以黑养白的生意。
在羽翼愈见丰满的后四年中,他以雷霆万钧之力,流光转瞬之速,造就了一场翻云覆雨的家族大地动。
养父重病离世,长兄车祸瘫痪,幼弟身陷囹圄,养母疯癫入院。
这就是江左易,当代江家纵横捭阖的独裁者。曾经血腥不堪的岁月光华早已洗去,成就如今光鲜亮丽的金融界投资巨鳄。
翻过这华丽的外表,世人对他的评价无外乎冷血无情或恩将仇报。
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才敢来招惹他这种人的。
“你觉得,世间对我的传闻,都是真的?”他继续问,我继续躲。
我说江先生我不是怕你,而是这么晚了,我得回家去照顾我的丈夫和女儿。我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江左易下去。
可没想到他一松手转身就从我车前翻跨到了驾驶门的位置!衣衫不皱发型不乱的,够犀利够帅气!
呵,我差点忘了江左易以前是混什么的了。
“如果你的先生真在家,他会照顾你女儿的。”江左易单手轻压在我的车窗上,笑容里带着三分挑衅七分嘲讽,让我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疼得昏天暗地。
☆、014 我从不给女人定价
“我先生在不在家不关你的事!”我用力按下开关,嗖一声合上车窗。我以为江左易会躲得很快,没想到他迟钝起来就跟故意的似的。
就这么任由我一关窗硬生生夹断他一片指甲
看着玻璃上一道刺目的殷红血迹,我有点慌了。
江左易把拇指含在口中吮了一下,对我说:“我就是碰瓷的,你看着办吧。”
“你……真的愿意帮我们融资江景之都?”我心怀忐忑地开口,想了想,又加了半句:“不需要我……我……”
“不需要你陪睡?”江左易冷笑一声:“舒总,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要泡你吧?”
我说难道不明显么……
“NO,NO,泡是要花本钱和精力的。我只是想上你。”
“你”
我终于还是跟着江左易上了楼,因为我无法拒绝他最后给我的那个理由
融资企划案他已经改好了乙方那部分的一切权责,要我上来当着他的面把剩下的协议补齐。
“想要我掏腰包,协议就要按照我的意愿来改。
我爱女人,但更爱钱。所以我从来不会给女人定太高的价。因为她们会非常……非常地,得寸进尺。”他说:“舒总也一样,该不会以为……自己真值四个亿的投资吧?”
我不想跟他多话了,三句半是我的极限,到最后我永远是被他羞辱的哪一个。
跟着江左易到了大厦的顶层,沿着办公桌后的旋转楼梯跟上去江左易的私人空间就在上面。
别用洞天的后现代装潢风格,大概就是像马桶的椅子和像冰箱的马桶还有像外星生物的冰箱。
所以当他对我说除了床随便坐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什么东西上!
于是我绕到阳台前,看着S市斑斓迷醉的夜景,一时间半心开拓半心涟漪。江左易却不管我,抽出一个药箱把拇指随便贴上了一块创可贴后,便径自在那屏风后的半开放式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恍惚间,我有种错觉,怎么搞得自己好像是来做客的一样。
只二十分钟,江左易就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海鲜面,并招呼我过来吃。
我还是无法完全放松警惕,扶着桌边呈一脸戒备姿态。
“江先生不用客气了,我……我们不是要谈协议么?请借我笔记本电脑,您有什么想法我当场写。”
咕噜咕!妈的这不争气的肚子真给我丢人。我尴尬地别过头去。
“既然是谈公事,就当我商务宴请咯。总不能让舒总空着肚子做生意吧?”
江左易把一双质感高端的筷子递给我,然后低头在面碗里捣了捣。挑出窝在底层的水煮荷包蛋,把蛋黄麻利地剔出来丢掉。
真是个矫情的男人。我想。
但也许恰恰是这样矫情的男人,才可煮出如此看似平常但功底非凡的海鲜面吧。
劲道的鱿鱼卷恰到好处地在舌尖弹开,滑嫩的鱼丸不生不老,鲜美的蟹肉棒入口即化。我着实有些饿了,也不顾脸颊上的伤,甩了腮帮子就吃。
☆、015 要么上来要么滚
江左易去洗碗的时候,我就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对着那份文档噼里啪啦地字斟句酌。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江左易最终愿意帮我,但我明白他是一头又狡猾又嗜血的野兽。在未来越多交集也越多荆棘的合作之路上,我得随时保持战斗警惕。
一直到钟打三下的时候,我重重地呵欠了一声,我说我写完了,要回去了。
“江先生您可以过一下目,没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就来签吧。”
此时江左易正倚在大床上,半裸着上身。从腰围到小腿,搭了一层白色空调被。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根根立着像暴戾的刺猬,一如此人心狠手辣的个性。
“不许走。”他正盯着手机上的邮件,看我起身后生硬地吐出三个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皱了皱眉。
“还有事?”我的声音有点发颤。
“没有,但是我江左易带回来的女人。才几个小时就放出去,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我说呵呵,江一夜十七次郎先生,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业伙伴,我是不是还应该为了你的面子,故意放嗓叫几声啊?
“坐过来。”他翻下去一条腿,在身侧给我留了个空。
“你一个女人,干嘛这么拼?”他语重心长的表情分分钟化身老干部,害我直接出戏。
“我妈死的早,爸又出事进了监狱。我不挺着,弱给谁看?”我回答得很随意,因为这就是事实,不争不挠不矫情的事实。
“恩,是挺着的。”江左易侧了下眼睛,目光不经意地瞄住我衬衫下的胸脯。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拉了拉领口,往侧边移了几寸。
“这个拿回去。”江左易拉开床头抽屉,将一个牛皮纸信封丢到我面前。
里面是五千块钱,我白天现取出来交给幼儿园刘老师的赔偿。
一看我就明白,这会儿是辗转到了人家家长的手里。
我连连摇头推辞:“江先生,这……的确是我们不对,这点钱就算是心意了,给小零买点玩具。”
“我们家臭小子破个相就只值五千块么!”
我沉默,说你要是嫌少,就开个数吧。
“继续装!你们中山建业的财报我也不是没看过,舒总还要硬到什么时候?”
我咬咬牙,说大不了卖车卖房。
“要不,让你家小叶子给我们做童养媳可好?”
“江左易!”
男人眯着眼一翻身:“好了不开玩笑了。我现在要休息,你要么上床要么滚……”
我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滚。
拎着包就跑出了江左易的领地范围,刚一下楼就被他的助手安迪拦住了。
“舒总,请等一下。”安迪是个高大帅气的中意混血男,说一口超级流利的中文。
要知道,我自以为随身带着的助手詹毅就已经很拉风了。直到遇见江左易的安迪,才明白什么叫跑出两条街虐出翔。
“你找我?”
“请收下这个。”安迪掏出一个红绒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竟是一枚钻石耳钉。
只有一枚,这是何意?
☆、016 江先生的规矩
“江先生的规矩,”安迪回答:“每个女人都会得到他的这一份馈赠。”
“只有一只?”我看着这枚小巧朴素的耳钉,做工精巧,但款式是最基本的。说起来,我自己也有两对儿呢,大小品质都差不多。
“是的,只有一只。”
我说呵呵,这是捡破鞋的寓意么?
安迪也许并不明白捡破鞋是什么意思,英俊的脸上漠然闪过一丝无助:“舒总,请您收下就好。”
我说我不会收的,因为我没有上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