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结束了军训,要正式开始上课了,沈熙知每天早晨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小花,两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餐,然后分头去上课,如果沈熙知不忙就陪小花旁听一场,顺便在她书上画重点,然后画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小花的大学生涯过去一个月。
这里很好,比从沈熙知那里听来的还要好一万倍。她对他说过很多次感谢,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日子一天天滑过,留给沈熙知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以前订过一家很出名的饭店想带小花去吃,但小花每回过来都点名要吃北城大学食堂,所以临了,他想带她去一回。
这大概算是两人最正式的一次约会,沈熙知在楼下等小花,小花穿上了她最漂亮的裙子,把头发披下来,舍友们纷纷贡献自己的化妆品,还往她手上抹了粉色的指甲油。他发现了,咧嘴笑。小花不好意思地藏着手,被他捉过来握在手心,说:“不知道口红是什么味道。”
小花偷偷舔了舔,闻着香,吃起来却不好吃,想着待会要擦干净。
“为什么要特地去那里吃饭?”小花问。
沈熙知想了想,说:“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他们之间从不让彼此猜忌,有什么话,都是这样直接。
只是这一回,饶是洒脱如沈少爷,也把该说的话往后推了两个月。
北城南城相隔五小时车程,吃食也略有不同,今天吃的东西都是精致又小巧,小花用餐前先抹掉了唇上的口红。说:“用不惯。”
沈熙知往她碗里夹菜,看着她原本的唇色呢喃一句:“恩,我大概也吃不惯。”
小花咬着一只虾眨了眨眼,然后一拳头砸过来。
沈熙知笑了,握住她的拳头。小花边吃边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玩着她的发尾:“你吃完再说。”
这一推,就从吃完饭变成了回去路上再告诉你。就连小花都察觉出不对劲,路上停下来看着他,说:“你说吧,是什么事?不要这样吓人。”
话到嘴边,好久好久,终是说:“我退学了。”
“开什么玩笑?”小花迷茫。
“不是开玩笑,我打算出国留学。”沈熙知说。
在小花看来这简直是瞎扯的谎话,她才来不是吗?这家伙就要出国?可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因为只要仔细想想,她就明白了。
一开始爸爸不答应她考这里,后来她按照自己的意思考了,还成功了,来上学时爸爸又给了生活费和学费,这一切,太顺了不是吗?
她想做的事,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出国吗?小花看着沈熙知,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上再撑不出来欢笑,满是疲惫。小花紧紧拉着他的手,问:“不去不行吗?”
一看她哭他就刀割般难受,沈熙知烦躁地扯掉领口最高处的纽扣,却还是透不过气来,干巴巴地说:“你别哭了。”
小花问:“沈熙知,我不读北城了,你别去。”
怎么可能?沈熙知无奈嘲了嘲。
可小花宁愿南城北城地分开,也不愿国内国外的隔着。她现在知道错了,如果当初乖乖听话不倔强,今天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的一切努力,换来的就是这些吗?
***
沈熙知见她不说话就慌了,小花松开他的手,埋头自己走,这一路上,背后响了无数次的呼唤,可小花没回头,兀自走进女生宿舍大门。
沈熙知进不去,即使刷他那张北城大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都进不去。社管阿姨义正言辞:“大晚上的姑娘们都穿得轻薄,你进去不方便。”
沈熙知只能蹲在外头给小花打电话,小花还是不接,于是就打宿舍电话,不得不说平时贿赂水果零食是有用的,舍友把电话拉过来塞到小花床上,说:“你家学长。”
小花满是鼻音地把电话挂断:“已经不是我家的了!”
舍友们都惊了,然后默默地忙碌,怕打扰了小花继续伤心的气氛。
沈熙知就这么在楼下受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没见小花下楼上课,她室友过来汇报:“发烧了,起不来,我们下课回来带点药给她吃。”
沈熙知摆摆手:“我来就好。”
女生宿舍的人走了一大半,沈熙知这回刷脸进去了,理由是:我女朋友发高烧。
他手里拎着米粥和药,用舍友的钥匙开的门,脱了鞋踩在台阶上看帘子里的小花,小丫头烧红了脸,满脑子的汗,穿着昨天的裙子,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他钻进去,和她一起挤在小床上,把她抱进怀里喂水喂粥,小花被他弄醒了,脾气很差的推他出去,沈熙知牢牢抱紧她,在她左耳说话。
“许小花,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也有错,如果早知道,当年我干脆报个南城的大学谁特么要来这里啊?我还妄想带你一起过来?结果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心里最不好受!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爸那天找我去吃饭,指着隔壁房间说教育局的人都在,我可以不信,可以不甩他,可我玩不起,我怕我玩爽了会毁了你的前途,我不敢保证我爸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所以我只能接受他的要求,这样,对你是稳妥的,对我,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唯一不好的,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上大学。”
小花的耳边一阵阵温热,是他的气息,是他很生气却又克制的忍耐。
小花烧得难受,昏沉间听他在说:“你等等我,四年后我就回来。”
小花的眼泪砸下来,四年啊,四年好久呢……
沈熙知低头看她,问:“这样好不好?我发誓我们这辈子只分开这四年,四年后我们一定会在同一个公司工作,就是跳槽也一起跳,再也不分开了,以后一辈子都在一起。”
小花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哭。
历史一直在重演,小花觉得她所珍惜的人都会离开自己,这种感觉太糟了。
***
沈熙知走的那天小花头一次翘课,让舍友帮着点名,她一路追出去,捉住沈熙知的衣角。
他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
小花没说话,一路捉着他的衣角,从北城大学到机场,在机场寄行李,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这里比火车站更大,人更多,这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也和火车站的很不一样。她不该生气的,她都懂得,她昨天一个人去找了松子哥,松子哥说:“熙知早就办好手续了,也没他的课,每天都挤在我们宿舍里,白天就去找你,跟没事人一样。平安啊,哥说一句公道话,那小子对你真不错!”
小花仰头看身边的沈熙知,出了事他一句都没说过,他也会难受,也会害怕,应该也很生气,可她一点都没看出来。
小花扯扯他的手:“沈熙知。”
“恩?”这一路都不说话的小丫头现在要说什么?
“我等你。”她说。
广播里在播报开始登机的航班,其中有一趟飞纽约的。沈熙知站起来抱了抱小花:好。
他走了,小花一个人站在国际登机口外头,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事,这时候就已经有了预示,只是她不肯去想,她只记得,他们说好的,四年后说什么都不会再分开。
从机场回市内她坐的是机场一号线,还没到学校就下来,顺着街道闲逛,北城那么大,人来人往的匆匆而过,现在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站在街头,忽然飘来一阵熟悉的旋律,这首歌,有两个人给她唱过。
小花顺着歌声疯了似的冲进店里,喘着大气问:“这是什么歌?”
她的头微微偏过,想要听得仔细。
奶茶店的店员有些吃惊,这年头还有人不懂得这首歌?
“天黑黑,孙燕姿唱的。”
小花问:“你这里有卖吗?”
店员摇摇头,“我是在街口的影像店买的。”
“谢谢!”
小花冲出奶茶店,一路小跑,看见了贴着大海报的影像店,她说:“我要一张孙燕姿的专辑。”
“哪一张?”老板问她。
小花答不出来,老板指了指货架:“都在那里。”
最后,小花把这个叫孙燕姿的瘦瘦女孩所有的专辑都买了,整整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时侯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象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离开小时候有了自己的生活
新鲜的歌新鲜的念头
任性和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
我忘记还有这样的歌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
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
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