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木头人 (九穗禾)

繁华的大上海。也只有这块被开发商废弃的建筑工地，能让她随便种点树了。
找到江楠为她采摘过的枸杞木，矮矮的一丛，已经发了嫩绿小叶芽，想起他说的典故，她撕了一片叶子塞到嘴里，涩涩的，苦苦的，果然像茶叶的味道。
从背包里掏出外婆的家传铁锹，许多橙在枸杞树的右边挖了坑，种下橙子树，又在它的左边再挖了一个坑，种下楠树。
把活都干完，她也不急着走，就这样席地而坐，发着呆，两棵树再加一棵小灌木，仿佛一家三口，在春风中，招招摇摇，绿意鲜活。
如果真有个小朋友的话，叫江枸肯定是不行的，江杞……倒是挺好听哒~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她还想再待会儿，电话响了，是妈妈，许多橙眼眶一热：“妈。”
“女儿，你现在在哪儿，吃饭了吗，跟同学玩的开心吗?”许妈妈说话的嗓门有点大，大概是因为周围太过热闹的缘故。
“嗯，挺开心的，就是我们班主任啊，差点把我的名字喊错了，还好意思说我是他得意门生呢！”
“他年年教那么多学生，怎么可能各个记得住，再说，他不是年纪大了吗，也快退休了吧？”
“是快了，嗯，不说他，”许多橙吸了吸鼻子，笑道，“妈，你和爸在老家呆的怎么样啊，那边冷不冷，开心不开心？”
“挺冷的，不过有暖气，屋里暖和，你爸爸有人喝酒有人打牌，他怎么不开心！当然，你妈我也开心，哈哈，”许妈妈想到了开心事，乐不可支道，“对了，女儿，告诉你，刚刚你姑姑还张罗着想给你做媒呢，我说不用，有个条件特别好的男孩子喜欢你，等关系稳定了，就带回来给他们看看，保证吓他们一跳！”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没答应——”
“——哟哟哟，果然是闺女大了，知道害羞了，”那头的姑姑抢过电话，嚷嚷道，“我可都听见啦，橙橙啊，年后姑姑我跟着你妈去上海，你把人先带给姑姑看看呗？姑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许多橙擦掉不知不觉掉下来的眼泪，声音轻快：“姑姑，你就别跟着凑热闹啦，快点把电话给我妈，我还有话要说呢!”
“好好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姑姑假装没有听懂的样子，把电话又递给了许妈妈，“你女儿喊你接电话！”
许妈妈接过来道：“女儿啊，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妈，你和爸爸要好好的……在那边，我要去……唱ktv了，同学还在喊我，我手机快没电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打不通我电话，就打可亲的，她跟我在一起。”
“行，妈知道了，放心玩去吧，晚上早点回去！”
“哎~”许多橙哽咽着轻轻道，“那妈妈，再见啊~”
“等等，女儿，你今天声音怎么回事，鼻音这么重，感冒了？”
“我今天穿的羊毛裙子出来的，外面有点冷。”
“噢，”许妈妈催促，“那赶快进去吧，别冻着。”
“哎。”
几乎使出所有的力气，许多橙才慢慢掐掉了电话，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又拨通了俞可亲的电话，电话那头也是欢声笑语不断，俞可亲的声音同样大大的：“哟，你今天跟你们家那位约会，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说吧，什么事？”
“我为了留下来，骗我妈说参加同学聚会你是知道的啦，她刚才查岗了，我说我跟你在一起的，如果她回头打电话给你，你记得替我瞒好，别露馅了啊！”
“放心，绝对没问题！你就好好的跟偶像在一起吧，哈哈哈，我刚才还跟梵梵炫耀这事儿呢，她死活不信，哈哈哈！”
又是一个大嘴巴，许多橙无力阻止：“你和你家朱小胖呢？”
“就那样呗，”俞可亲一秒变羞涩，傲娇道，“我还要再看看他表现！”
“……那你慢慢看，我挂电话了啊，要开心哟~”
“嗯嗯，亲爱的，你也是噢~”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许多橙又看了一遍江楠这些天发给她的短信，从问好到迷茫到急切再到执着，长长的一串，每一条她都看了，可是，每一条她都没有回复。
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又何苦说什么做什么，彼此困扰？
所以，不要道别吧，一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多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世界交错处

爸爸妈妈：
女儿不孝。
我得了和表姐一样的病，可是我没有她那么坚强。
所以，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任性的选择了这条路。
我要走了，就在今天，请别为我难过，我只是去了我想去的地方，那里大概有点孤单，但想来不会太疼吧。
愿来生还能做爸爸妈妈的小孩。
只是妈妈，又要辛苦你，十月怀胎，生儿育女。
还有爸爸，请照顾好妈妈，其实我一直忘记告诉你，我也爱你。
爸爸妈妈，别哭。
女儿橙橙（敬上）
她以为自己会写很长，会有说不完的话，没想到一页纸不到就写结束，甚至没有哭。
是痛到无言，哭也没有用，还是计划的太久，早没有退路，许多橙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已无丝毫浑噩，冷静的可怕。
把信连同病历一起，压在照片底下，她又细心的写了个便条，用塑料纸包好，放进自己的贴身口袋，然后背上收拾好的“行李”，把钥匙放在家中，锁上了门。
楼道里，昏暗，死寂，带着潮湿的气息，像极了黄泉之路，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是江楠，她突然好烦躁，不再像之前那样，等铃声结束，而是干脆的打断，关了机。
任何人都不能够阻止她，正如任何人都不能拯救她。
任何人都不能。
都不能。
……
电话的那一头，“怎么，你家橙橙还不接你的电话？”江楠只是沉默，包瑞表示他跟着看戏的都要崩溃了，“我就不懂了，这姑娘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哭了一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怎么都不肯搭理你了呢？不搭理你就不搭理你吧，今天又把鞋子给寄过来。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我没有告诉她，我初三会提前回来。”
“噢，你的意思是她真打算不理你啦，这是分手礼物？”
江楠自顾自道：“我以为她那么乐观。积极吃药，是想好好治疗的，我以为她不告诉所有人，只是暂时不想让大家担心，我……猜错了。她根本没想告诉任何人，在彻底解脱前。”
“等等，你说猜错，不可能，这不符合逻辑，肯吃药的病人都是不想死的，”包大人觉得自家竹马想太多，“你别胡思乱想，她不会有事的。”
江楠没理他，直接拨通了许妈妈的手机。听到他问许多橙在哪里，许妈妈愣了一下道：“橙橙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啊，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她回家后，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而在回家之前，她跟我说，她会跟你们回爷爷奶奶家拜年，”江楠手开始发抖，但还是强迫自己理智思考。“阿姨，她手机已经关机，你能联系到她同学吗？”
“能，你等着。我打电话问问。”两分钟过去，许妈妈重新打了过来，不过听起来心情不好，“我打过了，可亲说橙橙在睡觉，不肯接电话。我怎么感觉心里有点打鼓，江楠啊，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到了这种时候，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阿姨，橙橙是渐冻人，那瓶药，是她自己吃的。”
许妈妈当即哑了嗓音：“……这孩子，这孩子，这孩子，她怎么怎么……我明明应该发现的，我这个当妈的应该发现的……”
“阿姨，你再去给她同学打电话，告诉她橙橙身体不好，身边没人会很危险，让她说实话。”
“好，好，我马上打，”许妈妈连连应声，半分钟后，她哭着打过来，“橙橙骗她说跟你一起，她也不知道橙橙在哪里……我的孩子啊，我该怎么办啊……”
“阿姨，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江楠放慢语速，安慰她，“橙橙刚掐了我的电话不久，她现在肯定没事，我们只是要确定，她打算干什么，她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人，你也再打电话给她舅舅舅妈问问情况，我们分头行动，好不好？”
“好，好，我马上打，拜托你了！”
挂了电话，江楠的表情看起来丝毫没有安慰许妈妈的轻松，他低头给包瑞发了一张和许多橙的合照，随手抓起车钥匙道：“我先去她家，你去联系媒体，如果我找不到人，你就发新闻。”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找，其他的，万事有我，”包瑞拍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车别开太快。”
“嗯。”
待江楠一出门，包大人那副“信我者得永生”的表情就塌了下来，他刚才那话纯粹是安慰兄弟说的，要是按经纪人的身份，他现在非得把江楠按在家里不可。
联系媒体，说的容易，大过年的，想利用媒体找人，这个媒体召集令要怎么发？啊，冲出去跟大家说：“大家快来啊，江楠女友生病失踪了，大家快来找啊~”
分分钟被网友送上段子头条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