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也没错,干粮每个人都有份。”秦扬风忽笑道。
所有人又都望向他。
他脸上的笑,让苏黎歌回想到婚后半年,他站在她老家小镇的祠堂前,和她的父母谈判。
那时的他,也是如此笑着,看着温和无害,却不知藏了多少算计和怀疑。
她站在他身边,一边顶着父母愤怒的眼神,一边顶着他对自己的怀疑,每多呆一秒都像针扎般难熬。
好在,都过去了,她和他离婚,和父母断绝关系,彻底离开了那个城市。
“既然每个人都有份,不如把干粮按人头分了,每个人自己保管自己那份干粮。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秦扬风笑得眯了眼眸,“至于被他拿走的那半箱,从他那份里面扣掉好了。”
大家一怔。
“呵,不错的主意。”安凌头一个赞成。
薛晨也点头:“其他人有意见吗?”
除了赵铭安外,所有人都同意了。
“干粮分了,那别的东西呢?那些罐头也分了!”赵铭安不甘心地吼道。
“罐头?要不把米和面也分给你,你自己生火,想煮多少都可以。”苏黎歌平静开口。
“噗!”安凌忍不住笑了。
严小荞和许荔香也捂了嘴。要赵铭安下厨,那比要他的命还难。
“是啊,这方法非常适合你。”秦扬风说着看了眼苏黎歌,眼里有些真实的笑意,倏地又消失了。
赵铭安被群起而攻之,又急又怒,又想拍桌,却被薛晨打断。
“好了,把干粮分掉,其他食物还是统一保存。小荞、沈束还有苏记者,你们三个人辛苦点,每天负责清点食物存量。”他站起,将空碗拿到手中,“小荞,安凌,你们去点点目前干粮数量,按秦先生说的,把干粮分好,大家自己带回去保管。”
他说完,便又收了桌上空去的盘子,一起拿到厨房里去。
一顿饭在战火中结束,众人各自收拾妥当,跟着严小荞涌到储藏间去,开始清点食物数量,并将食品摊分九份。
每个人都分到小半箱压缩饼干和水。东西很重,除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赵铭安外,其他男人都很绅士地帮助女生将东西搬回房。刘文修帮许荔香,薛晨帮严小荞,而沈束则替安凌出力。
秦扬风和苏黎歌跟在众人后面。
雨很大,秦扬风一个人搬两个人的东西,空不出手,只能由苏黎歌撑着个陈旧的大麻袋来给两人挡雨。他个子高,她就只好踮脚,艰难地用双手撑起麻袋罩在两个人头上。
两人沉默走着,好似忽然间陌生起来。雨水仍旧打到两人身上,冰冰的,让人觉得夏天已远。
“你自己撑吧。”秦扬风终于开口。
苏黎歌只是摇摇头,她有她的固执。
他就不劝了,只把腰弯下,让她撑得不那么艰难。
她挨他很近,他身边的药草味道传来,叫她想起白天替他擦药时听到的话,心绪一乱,便觉得两人间沉重得难受。
“许荔香和肖童之间,会有什么感情纠葛呢?”她开口,用案情让自己冷静。
“两个女人,配戴一对婚戒,要么这两个女人是百合,要么她们中间还藏着一个男人。你觉得会是哪种?”他回答,公事化的口吻,没什么情绪。
苏黎歌想想,道:“沈束之前说肖童喜欢他,如果他没说谎,那么肖童不是百合的机率比较大一些。把她们是百合这点排除,她们之间还夹着一个人,那个人会是谁?和肖童的死有什么关系?会是沈束吗?”
她自言自语着。
秦扬风似笑非笑地低头,看身侧小小的她。
“原来你还知道怀疑,我以为你很信任他。”
苏黎歌瞪他一眼,不悦地皱鼻。
“沈束有点问题,我怀疑他是肖建良的人。”他收了笑,认真道。
“证据?”她反问。
“第一,他有帮肖建良的动机;第二,他对现场的反应,很奇怪。”秦扬风想起案件重组那天沈束的反应,“他比任何人都熟悉现场,就连一盆植物的位置,都摆放得精准无比,像经过无数次演练。”
“……”苏黎歌跟不上他的思维,只好望着他。
“我记得现场照片里所有物品的摆放位,事后我回去又重新确认过一遍,确实如此。”他解释道。
她心里的惊讶随着他的话越扩越大。
这男人的记忆力,不是一般般的好。
还没等她回答,秦扬风忽然压低声音:“别说了,有人。”
☆、第26章 脚步
雨声“哗哗”,掩过了四周的其它声响。
苏黎歌侧耳仔细听,只听到轻微的木门响动声。
他们两在说话之间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房子拐角处的楼梯口,那细微的响动就从靠近楼梯口的房间传出来。
她听了一会,发现响动不再,才将悬起的心放下。
“一楼本来就住了人,有些声音没什么奇怪。”她不以为意地瞄了瞄他,才收起撑在头上的麻袋。
抖干净袋上的水珠,她将袋口撑到他眼前。
“把饼干扔进来,我来拿。”
秦扬风盯着她纤细的手臂两秒,径直往楼上走去。
“你心可真大,哪天要是被人阴了,可别哭。”
旧楼梯发出“吱吱嘎嘎”的脚步声,和他的声音一起黑夜里回荡着。
苏黎歌将麻袋夹到腋下,快步赶上秦扬风。
走廊上的风刮得狠,温度似乎骤然下降,她刚才因为搬东西出了身汗,在楼下淋了点雨,棉t恤潮湿地粘在身上,被风一吹人就打了个激凌。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
秦扬风转身,见她还站在原地揉鼻子,不冷不热地扬声:“你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开门。”
他双手抱着东西,腾不出手开门。
“噢。”苏黎歌抹了抹被走廊斜入的雨打湿的手臂,追上去,小小的身体挤进他与门之间的空间。
一伸手就能抱到的距离,他却似乎伸不过手去。
她从口袋里掏了钥匙,在黑暗里对了几次锁孔才将门打开。
刚踏进门,她又连打了几个喷嚏,穿堂风吹得她浑身湿冷。
秦扬风转身抬脚,门“咣当”一声关上。他将手里的东西重重搁到桌面上,听着床边她粘乎乎的吸鼻子声,不知哪来的怒火又窜起来。
本来已经冷静的心,莫明其妙起了股烦意。
黑暗中她只剩下黑糊糊的人影,人已经走到他旁边,用手肘碰碰他的臂。
“把灯点上。”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整理那堆干粮。
得找个地方放置这堆东西,这里的房间不安全,有人想闯进来,那单薄的门锁根本挡不住。还有桌下那些资料,要是让人知道了,恐怕也要闹出风波来。
她有些走神。
秦扬风站她身边点灯,和她挨得近,垂下的手时不时擦过她的手臂。
她的手臂潮湿冰冷,袖子湿了一大块,他点好灯,手掌装作不在意地从她发梢蹭过,她的头发也是湿的。
灯光照着她的脸庞一片平静,那平静带着无情,落在他眼中格外刺眼。
白天的事似乎没给她造成影响,哪怕她表现出一丝愤怒或者悲伤,他都觉得她心里还有他的影子,可她并没有。
每次都只有短暂的沉默,她就恢复如初,对他的态度始终没改变。
无情的女人!他心里恨着,手却已扯开斗柜,取出被她洗过的旧毛巾。
“如果说他们中间真有肖建良的人,的确沈束的嫌疑是最大的。他因肖童的死受到的影响最深,想要洗刷冤屈的欲望也肯定很强。但是就凭你的猜测,证明不了他的身份,万一打草惊蛇……”她话说一半,被飞来的毛巾盖了头。
“把头发和身上擦干了再和我说话。”秦扬风冷冷的声音带着点嫌弃,“你别感冒,我不想听你吸鼻涕的声音,粘糊糊的恶心。”
“我恶心?”苏黎歌抓下头上的毛巾,怒了,“我还没嫌弃你满身疹子恶心呢!”
他已经走到她身边,将她往旁边一撞,接下了她手上正在整理的东西。
“一边擦你的头发去。”他并不和她口水战,把饼干分成两份码好,一份塞到抽屉里,一份放入了斗柜。
她用毛巾狠狠耙着头发,看着他在房间里来来去去的走动,还是靠近他想要帮忙。
“别靠过来,你明天该洗澡了!一股味儿!”他嫌弃地挡开她的手。
这话说得苏黎歌简差点发作。白天爬山给他挖草药,她蹭了满身泥,又流了一身汗,前几天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本来就是食人间烟火的俗人,又不是辟谷的仙人,要没点味道那才奇怪,被他这么一说,倒像她有多脏似的。
她愤愤坐到床上,将毛巾扔到床尾,扯了薄被往自己身上一裹,躺下睡觉。
“不好意思啊,熏着您了,要实在受不了您就睡在地上吧。这被子也被我熏臭了,我看您也不需要了。”
秦扬风闻言转头,就只看到把自己裹着茧子的苏黎歌,连头都蒙了起来。
他忽然又有些想笑。
这样的苏黎歌,才最真实。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细碎的雨声和他缓慢的脚步声,催眠着苏黎歌。
倦怠几乎在瞬间袭来。一个白天她都没休息过,身体和精神处在紧绷状态,这会幽幽的灯光和他的气息,都带着安定的力量,前一秒她还愤怒着,后一秒等不到他的回话,她已眼皮打架,再也撑不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