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这个地方,就像是一场噩梦,吞噬掉了她最重要的人。
连他最后的样子,都不愿意还给她。
地宫秘境,昆仑峰!
这里,和三年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三年前,这里是宁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碧空万里,绿草连天,雪峰神秘而高大,伫立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倒塌。
但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火药力量和她启动的地宫自毁程序,双重作用下,昆仑峰坍塌,雪崩席卷草原,这片宁静安详的秘境,也彻底成为了废土之墟。
元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
她能够感觉到,自打自己睁眼看到这个地方之后,她体内就莫名地出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在她的奇经八脉肆虐,让她体内一片翻江倒海。
就像是曾经心魔发作。
却要比那次,来势更加汹涌十倍。
她几乎站立不稳,浑身上下都在颤抖,额头大颗大颗地冒出汗珠,脸色苍白诡异得可怕,幽黑的眸子显得分外的明亮执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从低沉到猖狂的笑声,就在她身边不远处想起,将元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奇异的,她不再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之后,体内的疼痛和肆虐感,也逐渐地消失了。
但元晞却顾不上这么多。
因为,玄洛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趴着,一身白衣如恶鬼般痴狂疯魔地望着面前这片废墟之土,眼神狂热,仿佛在看着这个世界上,自己最珍爱宝贵的东西。
玄洛欣喜若狂!
他倒是要感谢元晞了!若不是她出手以雷霆,恰好破开了这里薄弱的空间壁障,不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来这里的!
他之所以选择在那个宁静世外的小寨子,一呆就是两年,清心寡欲到如同在修身养性了,但他却不是为了什么隐居。
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何等可笑。
三年前,他侥幸存活,却昏迷不醒,不知外界。
后来,他自这地宫秘境醒过来,无意中发现了这隐藏在地宫深处的真正秘密,一场惊天大机缘!
他欣喜若狂,追求了两百年的长生之路终于有了眉目,通过那场大机缘,他似乎看到了走向通天之路尽头的那道门,熠熠金光在呼唤着他。
可是,还未得到那场机缘,他便莫名从地宫秘境里面掉了出去。
出去之后,对于这个地宫秘境,就再也无迹可寻了。
玄洛怎么能够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机缘?
在癫狂暴怒中,他经过疾风暴雨的发泄之后,归于平静,踏上了寻找地宫之路。
还好,他在昆仑峰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丝秘境的气息。
然后,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找到之前居住的那个小寨子。
那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秘境气息的存在。
想来,那个秘境应该是以独特方式存在着,而与这里的空间壁垒,最是薄弱,也是唯一有可能进入的地方。
他在等待居住的两年中,花费了无数的办法,用尽了力气。
可他都没能成功。
这几乎要磨去他的所有耐心。
如果元晞没来,玄洛也无法在这里继续心平气和地等下去,要么一场狂怒发泄,要么就是离开另寻他法。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所住的那个小寨子,都免不了遭受一场灭顶之灾。
玄洛并不介意用那些蝼蚁凡人的性命,来洗刷自己心头的怒火。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元晞来了,误打误撞以神雷打破了空间壁垒,两人穿破壁垒,再次来到了这昆仑峰。
玄洛也不管元晞在侧,跌跌撞撞爬起来,就朝着那小山似的昆仑峰废墟跑去。
“长生!长生!长生!”他癫狂地大呼大喊着。
元晞在他身后,冷冷看着他:“玄洛。”
玄洛不管,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追逐大道。
元晞一掠而起,落于玄洛身前,挡住了他的前路。
“玄洛!你我之间,帐还没算清!”
“滚!”玄洛咆哮着,那原本俊美如天神的脸庞,此刻却狰狞难看如恶鬼。
元晞冷哼一声,直接主动出手。
玄洛根本不愿意在此地跟她久斗,浪费自己的时间,随意出手格挡了一下,元晞的攻击大部分都落在了他身上,他也不在意。
不管自己身上受多少伤,玄洛都执着而疯狂地奔向那昆仑峰的废墟,眼神狂热而极端。
好像那就是他要的大道,那就是他要的长生。
他只要跨出了那一步,就跨出了所有的障碍,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一念执着,一念疯魔。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玄洛身后的元晞,停顿了两秒,便毫不犹豫地拂手。
漫天黄色符箓挥之而出,接连飞绕成圈,攥取了这秘境中远比外界浓郁的元气,眨眼间就升腾弥漫起浓密大雾,镜花水月法阵随之成形。
因为里元气不同外界,这个镜花水月法阵,自打成形,似乎也跟之前元晞布下的镜花水月法阵,有所不同。
“玄洛。”她出声喊道。
“玄洛。”
一个呼唤声,在他脑后响起。
跨越时间和空间,从他记忆中最深处,一步一步走来。
执着到疯魔,不断往前跑的玄洛,忽然就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
他看到那个人,依然穿着一身素袍,高大到似乎顶天立地,脸上的笑容永远和善而亲切。
他就站在白光的尽头,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向他伸出手。
就像是玄洛第一次见到他,也是玄洛希冀中最完美高大的父亲,那般。
强大、温柔、和蔼、包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也是他无比向往,最想成为的男人。
玄洛曾经多少次梦到过他,却只看到一双眼睛,严厉而又谴责地看着他。
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出现在在玄洛的面前。
“苍叔……”玄洛唤着那个极少唤过的名字,更多的时候,都是喊的“家主”。
他笑呵呵让自己改,玄洛却不肯。
殊不知,他的心里,有多么希望能够直接无碍地叫出这样一句,或者像元旭一样,大喇喇地口口声声喊着——
“父亲。”
玄洛缓缓转过身,抬脚跑向那个男人。
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贪婪欲望,全部褪去,剩下的只有他生命最初,那颗干净没有尘埃的赤子之心。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的身形不断缩小,变矮,变得瘦弱。
然后,他变成了七岁。
第一次被人出手相助,第一次被温柔以待,第一次有了自己名字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只叫“小杂种”。
连他那看似温柔的母亲,也不敢触怒了父亲,给他取上一个名字。
唯有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柔地抱起了他,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眼中有着包容一切的广袤和宽阔——
“名,洛,可好?”
他睁着大眼睛,使劲儿地点着头,高兴得跟如获至宝:“好!好!”
铺天盖地的白光,如潮水席卷了玄洛,冲散了他心底最后的一道防线。
时间倒流,时空变幻。
他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他一无所有,他卑微不堪,他低贱如泥。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他生命中最敬爱,可是最憎恨的男人。
元家家主,国师,元苍。
☆、章 308 玄洛之死,鹤胡不归
父亲,是一个高大而伟岸的词语。
它代表着无所不能,它代表着强大自信,它代表着包容温暖。
对于玄洛来说,那个给予了他生命的男人,不是他的父亲。
从来将他视为耻辱,看他一眼都都嫌多余脏眼睛,更不会认同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
他的温暖怀抱,从来都不是朝向自己敞开的。
可怜他那个日日夜夜期盼着那男人身影的母亲,变着法儿地缝制各种男式衣服,就想着那人能够穿上一件。
却不想,那男人从不碰锦缎以外的衣服。
也不想,儿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到补了很多个洞了。
七岁之前,他没有名字。
七岁之后,他有了名字。
叫玄洛。
给予他这个名字的,是那个太阳般高高在上却无尽温暖的男人。
那是他的向往,他的追求,他渴望成为的人。
对他来说,像父亲,像师父,像长辈,像朋友,像他生命中稀缺的所有人。
可是,一开始有多么敬爱他,后来就有多么怨恨他。
或者说,是怨恨自己,怨恨老天。
为什么他是玄洛,而不是元洛。
为什么他不是元苍的儿子。
为什么他的出身不再高贵一点。
为什么他拥有的东西不能够再多一些。
我明明更优秀,我明明更有能力,元旭他整天除了斗鸡走狗,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他除了姓元,身上有着元家的血脉,他还有什么?
他凭什么能够得到一切,而自己却只能得到一句可惜?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