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武连忙捂他的嘴,小声附耳道:“这个不一定,要看情况,我听姥姥说过,这样的幻阵依施阵者得能力不同,情况也不同。有的人不想看见,我们就是无关紧要的路人,但是她若是注意到我们,可能就不一样了,你先别说话,咱们先看看!”
亓墨点了点头,只是四下打量,不再说话了。
尚小武盯着跪在佛坛前敲木鱼念经的年轻女子看了好久,绣眉杏眼,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只可惜没有头发。
一身素袍曳地,不染一丝尘土,尚小武忽然起了八卦的心。从陆瑜搜集来的资料里得知,这个叫做阿烟的女法师和一位当时镇里的富家公子有了暧昧,还怀了孩子。
但是那富家公子喜新厌旧,娶了临镇的官家小姐为妻,对阿烟始乱终弃。阿烟走投无路,就在这个池塘里自尽了。
以前这个池塘应该挺深的……
正想着呢,就只见一个风流潇洒的玉面公子来到了门前。尚小武盯着他看了半天,那男子也转过脸来,似乎看见了她,顺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笑盈盈地进了禅房。
男子倒也没有打扰阿烟诵经,只是坐在一旁,将手里新摘的一簇迎春花插在花瓶中,静静地等候。
尚小武盯着银袍的男子看了半晌,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始乱终弃的渣男。她将这话告诉亓墨,亓墨不屑,说她是以貌取人,见到那男子长得好看,就觉得他一定是好人。还不让她在窗边偷窥了,硬是抱着她离开了禅房。
“我才没有以貌取人呢!”尚小武不服,“你长得也不差啊!一开始我就以为你是坏人呢!”
亓墨额头青筋直跳:“我长得不像好人?”
尚小武肯定地点头:“是啊,你长得虽然够帅,可是很凶,还不笑,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要绑架我呢……”
“你家又没多少钱,我绑架你做什么?”
“我也知道我家没什么钱,不劫财就劫色呗!你还趁我喝醉了占我便宜,我肯定怀疑你不是好人嘛!我虽然长得一般,但年轻啊!你要是留起来胡子,一看就三十多岁了,”尚小武说着说着也察觉到亓墨不对劲了,连忙赔笑,“果然还是不应该以貌取人,我现在知道你是好人了,嘿嘿嘿……”
“我不是好人,就是趁虚而入的小人!”亓墨一把将她压在树干上,“这几天小杂鱼太嚣张了,不教训你就要跳龙门上天了!”
“亓墨!啊,呀,你干嘛,唔唔……这里可是寺庙啊……”
亓墨回头指了指禅房,坏笑:“里面那一对可没当这里是寺庙!”
尚小武余光瞥见阿烟起身,被男子拥入怀,亲昵得非同一般。
“阿墨,有点奇怪啊,如果这里是阿烟的记忆,”尚小武伸手捂住亓墨要亲她的嘴,“她怀恨自杀,应该充满怨恨,可为什么这么安宁祥和?我们要对付的鬼又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亓墨换了个移开了些,想亲她的脸颊,却又被她的手捂住了嘴,不满地咬了一口她的手。
“你咬我!”尚小武怔怔地看着手上微红的牙印,恍惚的时候趁乱被他亲了一下额头。
“咬的就是你,小笨鱼,这两天扑腾的太厉害了,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终于亲到的亓墨放开她,拉着她的手,“你不是好奇么?直接去问她就好了!”
正想去找阿烟问个清楚的时候,忽然像是地震一般,风云骤变,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被乌云遮蔽。亓墨抱住她不让她离开一步,她远远地好像看到,在天地大变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阿烟的记忆像电影快进一般在她眼前流过:
阿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欣喜地去富家公子府上去找情郎,可是公子的母亲好一顿羞辱后赶出了门。
那天半晚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还爆发了地震和山洪,死了好多人。阿烟也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青莲寺,可是那之后富家公子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寺庙里的人也容不下她,阿烟走投无路,情伤绝望,就在这潭里了结了年轻的性命。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理成章,可尚小武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姐姐,姐姐!”正在她发呆的时候,身后有人抓她的衣服。她回头一看,正看见小妮笑盈盈地看着她。
“小妮!”尚小武蹲下身,看着笑盈盈的女孩,“你,你在这?”
“是啊!我一觉醒来,就看见银先生,他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陪阿烟姐姐,说阿烟姐姐一个人孤单,还说阿烟姐姐的孩子和我差不多大,我们可以作伴呢!”
“银先生?孩子?”尚小武懵了,望向不远处的院子里,果然又一个小男孩,十来岁的模样,但是打扮得却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或大或小,或老或少,都是现代人的装扮,只有那一个男孩留着头发,打扮得像个古代人。
尚小武问女孩:“小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死?”女孩呆呆地看着她,“姐姐,小妮死了吗?”
“……”
看着小妮一脸无辜,尚小武摸着她的头,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了一句,女孩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变了脸色,朝院子里的那群人大喊大叫地跑去:“死了!死了!我们都已经死了!”
“不好!”
亓墨大喊一声,紧紧拉住她的手,“别松手!我们先离开这!”
头顶上的天空像破了一个大洞,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团迷雾,只剩下一个圆形的明亮缺口,像是从井底仰望。四周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水来,尚小武一不小心就呛了好几口,挣扎着向明亮处游。
“抓住我!”亓墨一边向明亮处游,一边抓着她。
“啊,啊……”尚小武一低头,吓得又呛了好几口水。她脚下有好多厉鬼,一个个都伸着细长的利爪要抓她。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之前青莲村死去的那些人吗?
这些人不是没有怨念,而是被更高等的道法暂且压制住了。
是阿烟吗?
不对!
那游得最高,面目最狰狞的女鬼不就是阿烟吗?!
亓墨拉着她不断上升,她也努力踢掉要拽她的鬼手,从口袋中掏出夜明珠,想要念心经,可是一张口就被灌了一嘴,呛住了,根本没办法念经,只能尽力避免被抓住。
眼看亓墨就要带着她离开鬼潭,尚小武也收起夜明珠,想着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后再想办法,可突然脚踝被一株水草缠住,将她向下使劲地一拉,她的手忽然一松,只能眼看着亓墨消失在明亮的洞口外。
亓墨担心的喊声不断传进来,可他再怎么担心也没办法再进来。
尚小武连忙中从口袋里掏出了刀片想切断水草,尽快离开这个鬼潭,可慌乱中割破了手腕,鲜血倏地涌出,一对乌七八糟的鬼仿佛嗅到了美食,都向她扑过来。尚小武也顾不得许多,一边向上游,一边念咒,可脚腕突然被冰冷的鬼手捉住,拽着她往潭底拖去。
就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银光。
☆、第七十二章
尚小武突然银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只是能感觉到光的温度,周身渐暖,也不再有鬼手纠缠。
再次睁开眼睛,尚小武看着眼前的银袍青年,怔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这幻境原来不是阿烟造出来的,是你!你不是人,也不是鬼,法力高强还能将阿烟的怨念净化,莫非你是鱼妖?”
“鱼妖?哈哈哈,这个称呼倒也不错,”银袍青年温和一笑,摇摇头,好看的手指,指了指天空,“我本非这池中物,只是当年偶然路过,贪恋人间美好,中了天劫雷击,只能以银鱼现身罢了。对了,前几日你送我的点心,的确很好吃。”
尚小武本来打算捉鬼,却撞上个天神,感觉自己中了大奖,瞪着男子讷讷:“你,你不会是银,银龙吧?”
“我原名负屃,”银袍青年望着远处在清潭边和小妮放风筝的女子微笑,转头对她继续道:“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阿银。”
尚小武终于明白了之前的违和感在哪,恍然大悟:“你化身成人形,假冒富家子弟接近阿烟,惹得她动了凡心,却因为一场天劫无法告诉她真相,阿烟才会……”
那突如其来的地震山洪,正是他渡劫的余波。
阿烟去寻他时,他正在渡劫才无法现身。
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尚小武终于知道,自己梦中那殷殷呼唤的主人是谁。
他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面露哀伤地注视着他的阿烟,眼中是满满的爱恋。
“我连累她堕入这枯潭成为鬼,是我的罪孽。只是我执念过深,没办法放她去轮回,宁可守着她的魂魄,永远重复我们刚见面时候的美好。我爱上凡人,这本来就是一段荒唐□□,可我宁可继续荒唐下去……”银袍男子指了指她,“你也有孩子,也有心爱的人,你能明白我吗?”
“你们的孩子,”尚小武看着远处在草地上玩耍的小男孩,“你希望他永远留在这枯潭之地,周围只有一群鬼魂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