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栎阳回到家里,把顾忆湄送的CD塞进音响里,躺到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都是她的身影。
她刚自象牙塔中走出,世界对她来说是全新的,既充满诱惑又充满危机。就像一汪荡漾的水,清澈见底,带着点对周围世界的疏离和敬畏,渐渐散开水晕,叫人回味无穷。
记得那一天,上帝安排我们见了面,我知道我已经看到了春天。
记得那一天,带着想你的日夜期盼,迫切得不知道何时再相见。
记得那一天,等待在心中点起火焰,我仿佛感到了命运的终转。
记得那一天,你像是丢不掉的烟,弥漫着我,再也驱赶不散。
那一天,那一天我丢掉了你,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那一天,那一天留在我心里,你烙上的印永远无法抹去。
生命在故意和我周旋,给你一个难忘的瞬间,却不能让她继续永远,
那天你走出我的视线,再也没有出现。
今晚过后,他更加深刻体会到,她是无可取代的,不是因为她有多美,她有多好,而是她的身上承载着岁月,她是他成长的动力,给他一段再也回不来的青涩岁月,她就像精美的瓷器和水晶,要他妥帖保护,免她落地摔碎。
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黄桃罐头,从小到大,他爱好不多,吃黄桃罐头是其中之一,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那种甜甜的味道都能让他安心,这个世界什么都在变,黄桃罐头不会变。
小心翼翼打开装罗盘的盒子,一个洁白的信封落在脚边,邢栎阳随手捡起来,有种强烈预感,打开信封一看,果然是一叠现金,不用数,他也能猜到,肯定有五千元,那回她被扣在派出所,他替她交的罚金就是这个数。
她对他,始终还是有戒心、还是疏远的,但是她很会处事,察觉到他的动机不单纯,也不当面给他下不了台,用无声的方式跟他划清界限。
有些无趣,邢栎阳把钱原封不动放回信封,又把信封锁进书房的抽屉。
那夜,他梦见凄苦的童年,一晚睡不安稳。
“阳阳——阳阳——”父亲又在梦里叫他。
邢栎阳永远记得父亲那天的样子,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西装、一条休闲裤,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和所有的中学教师一样,头发上永远像是落着一层粉笔灰。
才十一岁的邢栎阳最幸福的事就是放学的时候父亲来接,家离学校不远,父子俩通常都是步行,父亲是教数学的,经常在回家的路上出一些题目考他,他很聪明,从没被那些题目难住。
那一天父亲的态度格外温和,一路上邢栎阳不停向他诉说白天在学校的大事小情,小小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沉默,搀着父亲的手,一直走到街角的小吃店。
“爸爸,吃一碗。”小男孩看着爸爸。
父亲点头,这是惯例,每次来接儿子,都会买云吞面给他吃。小吃店老板娘认识父子俩,热情地找位子给他们坐下,云吞面下好后亲自端上桌。
一边吃,小嘴还在吧嗒吧嗒说个不停,父亲眼中隐隐有泪光,轻抚儿子可爱的小脑袋。
“爸爸,你怎么不吃?”
“爸爸不饿,你吃。”
邢栎阳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和父亲一起吃饭。就在第二天,他好好地上着课,姑姑来接他回家。姑姑的眼睛红红的,搀着邢栎阳的小手一言不发,邢栎阳也不敢问,年幼的他有种预感,家里出事情了。
果然,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奶奶的哭声,邢栎阳飞快地跑进屋,跑到奶奶身边:“奶奶,奶奶,出什么事了?您为什么哭?”
家里人都不告诉他,邢栎阳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围观的邻居,跑去问他们。
“周奶奶,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奶奶和姑姑为什么哭?我爸爸妈妈呢?”邢栎阳望着邻居老太太,眼睛里都是泪水。
周奶奶眼圈也红了,颤颤巍巍搂着邢栎阳,半天才道:“可怜的阳阳,你爸爸他……”老太太落下泪来,“你爸爸杀人了,到派出所自首,警察把他和你妈妈都带走了。”
邢栎阳不敢相信,老实巴交的父亲竟然有胆量去杀人,后来听人说,父亲杀了他们学校的校长,连刺二十七刀。
那一天开始,整个世界崩塌了。
父亲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判决出来后的第二天,母亲在家中自缢身亡。邢栎阳一大早起床,看到母亲的尸体挂在卧室门口,吓出病来,连续多日高烧不退。
此后好几年,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父亲倒在一片血泊里,惨白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
自梦中惊醒,邢栎阳坐起来点了一支烟。
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自从他开始走夜路,一切恐惧从他的感官中消失,他再也不怕天道轮回、阴司报应,只认准一件事,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这一晚,他却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畏惧,畏惧不曾得到就已失去,他很清楚,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
早上,邢栎阳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老张,他不接江海天儿子的那个案子,给多少钱也不接。
“看来最近不缺钱,想修身养性了?”老张开玩笑地说。
“我从来也不缺钱。”邢栎阳把电话挂了。
想了想,邢栎阳打了另一个电话,得到对方答复后,精神顿时振作起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选了一套质地优良的西装和衬衣。
一边打领带,他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睡不安枕,好歹年轻,他的形象并没有受到影响,镜子里的人依然英俊挺拔。
鹭岛半山高家花园,高雪心悠闲自得地坐在花园泳池边的躺椅上晒日光浴,蔡佳陪坐一旁。一片阴影靠近,高雪心睁开眼睛,见是邢栎阳,脸上顿时笑意妩媚。
蔡佳见状,赶紧离开,偶尔偷偷回首看那两人,却见邢栎阳在高雪心身旁坐下。
“好些日子不见你来,今天怎么有空了?”高雪心视线转向邢栎阳。邢栎阳替她支起落地的遮阳伞,挡住阳光,“有事相求。”
“我是守财奴,除了借钱,别的都好谈。”高雪心慵懒的翻了个身。五十几岁的人,皮肤保养地看不出岁月痕迹。
邢栎阳说明来意。
高雪心诧异看他,“让我找人帮你买下顾家花园?那里位置很好吗,卖得很便宜吗?听说很多人家嫌那里风水不好,都不愿出价。”
“只要你出面,再不好的风水也会变好。”邢栎阳道。
高雪心媚眼瞟他,笑道:“讨小妞儿欢心吧?我听说顾建辉有个独生女,很标致,我姐姐的孩子追她几年。”
“什么都瞒不过你,心姨,请你帮忙。”邢栎阳不否认她的猜测。
高雪心笑了,笑得高深莫测,“我早说过,我是狐狸精投胎,世人都不信。你难得开一次口,干妈当然要亲自出马。”
邢栎阳微微颔首。在这个精明女人面前,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向来实话实说。
“改天把顾家小妞儿带来,给我瞧瞧你眼光如何。”高雪心坐起来。邢栎阳斟酌片刻,才道:“她对我的一切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高雪心笑了,“你有什么需要跟她交代的?还是你做了亏心事要她原谅?谁没有过去,也就是她,口含金匙出生,离了父母财势,她算哪门子?如今家道中落,连嫁妆都没了,你认为她还有资格挑剔你?”
一番毒辣言辞,令邢栎阳讪讪不能言。
“栎阳,你记住,你若要一个女人爱你,就不能让她瞧不起你,你越卑微,越得不到她尊重。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当然,男人也一样。”高雪心丢下这句话,一猛子扎到泳池里。
邢栎阳独自坐在遮阳伞下,回味着高雪心的话。一回头,看到蔡佳远远站在花园里眺望,他心生一计,向她招招手。
“邢律师,我是蔡佳,我们在法庭外见过。”蔡佳自报家门。
“我知道你,你原来是顾太太的私人秘书。”邢栎阳做了个让她坐下的手势。
蔡佳坐到邢栎阳对面,心情复杂地打量着他。她曾听管家说起,邢栎阳到顾家拜访,而他并不是顾建辉案子的主辨律师。
“没想到邢律师和高小姐也是旧相识。”蔡佳有意提起这个话题。她在高雪心身边时间虽然不长,却也听说了很多有关她的传闻。
邢栎阳深知她用意,解释道:“我想你应该听人说过,心姨当年和赵家打官司争夺她丈夫的遗产,我就是她那时聘请的律师,帮她拿到了本就该属于她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高小姐如此赏识你。”蔡佳松一口气,看来坊间不堪的传言不可尽信。
“最近去过顾家吗?”邢栎阳试探地提起这个话题。
蔡佳道:“去过,顾太太情况很不好,身体倒还是其次,她精神垮了,偶尔会不认人,还老是忘记事情。”
“顾小姐呢?”邢栎阳装作随意,可提到她时那种温柔语气一下子就出卖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那一天,你像是丢不掉的烟,弥漫着我,再也驱赶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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