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可是前提设下了,他只能在长达失败的项目中找有利可图的,这个项目他不做,如果给我们做了,你认为会是什么结局?我爸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情愿把继承位拱手让给其他人,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手中最重要的那颗棋子离自己远去。不然,他情愿亲手毁掉这颗棋子。”
李斯同听到这,心脏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当然,他都听明白了。只要萧夜白有一点犹豫之处,那么,无疑,都是变成他们这些竞争对手的机会了。
萧淑梅这是打算以静制动。
要论谁最了解这个萧鉴明,貌似还是这位萧家老大。
*
盛夏的时候,开着车,到海边兜风,那是最恣意的,最好的悠闲时光。可是,一般人哪有这种闲情,光是因为养家糊口,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是有钱人才能做的事。
顾暖坐在蓝色宝马里,看着车子沿着海岸线的那条公路一路飞驰。从昨天傍晚出发,他们开车到半路住了一夜旅馆,到今天早上赶着到海边来看日出。
日出是没有见到的了,四五点钟的海上日出,时间过早,除非晚上连夜开车才有这个可能。但是,谨慎小心的她,并不赞成晚上开车。考虑到老婆的安全第一,大白狗只好依从了。到了早上七八点钟吃完早饭出发。
其实那会儿吃早餐的时候,顾暖已经察觉到哪儿不对了。
早餐两碗豆浆,几个包子的钱,是她付的。
接着,这车刚开到了沿海线上,没油了。只好暂时驶进附近一家可以停车的加油站点。
大白停下车,转头对她说:“暖儿,没钱了。”
他说这话的口吻,和她爸一模一样。
顾暖记得那会儿小时候,父亲带他们姐弟俩出去逛庙会。然后,他们姐弟俩要什么,顾爸就买什么。一路吃着玩着,到了最后,顾爸一掏自己衣服的两口袋和裤子的两裤袋给两个孩子看,说:“没钱了,没钱坐车了,我们走回家吧。”
当场让他们姐弟俩满脸血泪的心都有了。
庙会当时离他们家可远了,走路足足要走半天以上。而且那时候是冬天,逛完庙会都晚上了,也没钱在外面吃饭。三个人饿着肚子,又疲又累的,沿着马路往回家走。路上那冷风吹的顾笙和她直打哆嗦。
顾笙在路上埋怨顾爸时,顾爸说:“钱都是你们花的,你们还有理由发牢骚?要是我花的,那是一回事。”
现在看来,昨晚上,大白狗像她爸,是故意把仅存的现金都花的一干二净的了。想着反正信用卡不能用了,眼不见为净更好。
只能说,这男人,这德行——
顾暖本想拿顾妈的口头禅,后来一想,顾妈使劲儿骂完顾爸,有用吗?半点用处都没有。顾爸我行我素的,反正不以为自己有错。说起来顾爸花钱,倒是从来都是花在别人身上的,自己倒没有怎么花。
照顾爸的说法,钱赚来就是要花的,自己花的开心,不如别人花的开心。顾爸觉得给两个孩子花钱很开心,只是,完全脑子里没有节制的概念。
大白狗是不是像她爸那样没脑子的?
“哦——”顾暖轻轻一挑眉,“没钱没关系,咱一路做乞丐去。”
果不其然,搬顾妈的话,不如搬顾爸的话更好,一下子把眼前的大白狗镇住了。
萧夜白征了下之后,接着,一串从低走高的笑声飞出他的喉咙口。
他笑得前扑后仰,花枝乱颤,扶着驾驶座的方向盘,宛如醉打金枝的美人似的,路边看到的人都看得犯花痴傻眼。
早上海边的风比较大,顾暖拿自己那件黑色小西装,给揽在自己两个肩头上,用力给拉拢下挡风。
这时,他才停住了笑声,急忙要把自己的外套拿来给她披。
顾暖扬眉,轻轻在他脸上一瞥:笑完了?好笑吗?
小朋友顿显出抹无奈的,随之,在她脸蛋上一亲,口气别提多甜蜜了地说:“暖儿,你说的真好。得妻如暖儿,我萧夜白一辈子没有可以后悔的了。”
“原来萧先生这么喜欢当乞丐的?”
“患难当头夫妻两头飞。所有女人羡慕我萧夜白的钱,如果我萧夜白去当乞丐,也只有暖儿陪我。”
这男人,当真以为所有女人都喜欢当乞丐的吗?她顾暖肯定不是喜欢当乞丐的女人。只能说,男人心头这个浪漫基因,实际上比女人更不切实际。
商家们其实都错了,男人是比女人骨子里更爱浪漫。
顾暖对他说:“其实,你把宝马卖了,应该不至于没有钱。”
这话逗到他又一乐,亲昵地贴着她的脸说:“怎么,这么怕我没钱养你?”
顾暖不和他开玩笑,因为眼看前头,据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说,距离最近的城镇,走路要走一天才能到。她可不想像小时候陪顾爸那样变成噩梦。
“走吧,去看看哪里有公交车站。”顾暖道。
两人随之下了车。好在不是冬天,不冷。海边的阳光也不是那么的晒,走在马路上,稍微能接受这点晒度。但是,到了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那可不好说了。
问清楚了最近可能有条海边沿线的观光旅游公交,不过一班车大概要等一个小时。
顾暖急匆匆带着大白狗去赶公交。
一方面,她具有顾爸的基因,另一方面,做事风格无疑更像顾妈,实际派。
应该说他们幸运,刚走到公交车站不久,一班车过来了。两个人上了车。
这种长途线路的车,开到郊外,一般都是没有什么人的,两个人因此走到了车厢后面的位子,找了两个位置坐。
车子,不旧不新,座位,明显有些污渍。
顾暖见他坐下的时候,很显然是犹豫了一下。
“不坐就站着。”顾暖对小朋友说。
小盆友嘴巴撅了撅,想她怎么就这么冷酷无情的。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这话,立马让他改变了主意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开车兜风,他经常做的事,习惯了,麻木了。反而是能和老婆一块坐公交车这种事儿,他想着一辈子最少做一回。
所以说这个男人神经有问题,这样简单的事儿,竟然成为他心目中的奢侈。
一样透过窗口望着海边的美景,但是,在宝马车里,和在公交车里的感受肯定不一样的。
顾暖努力想了想,似乎可以想象到这两者究竟哪儿不同。
坐宝马车的时候,大概整天得想,坐在自己旁边的人,是不是贪自己的钱?宝马哪一天会不会没有了的话,身旁的人,还愿意不愿意跟着自己。
公交车则不同了,没有这些烦恼。
车子没有宝马舒服,磕着马路崎岖的地方摇摇晃晃的,本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可是,顾暖知道,这样反而更好呢,像摇篮一样的公交车,其实是都市里人忙中偷闲的一种方式,有种让人想睡觉的慵懒和放松的状态。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放,眸子先是望着窗外一会儿,没有多久,却是头一歪,靠在她肩头上,仿佛睡了起来。
顾暖眼角望过去,看着他的脸,真像个孩子似的,皮肤光滑,没有经受任何磨砺的样子。
他的皮肤比她更好呢,这是早已不争的事实。
顾暖回头,不由望起了公交车的天花板。在这一刻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或许和他一样什么都不想,是最好的。
他家里人,努力想拆散他们两个,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那么执着地抓住她不放,无关协议,倒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婚是结了,感情,却同时出乎他们两人自己开初的意料,像野草在荆棘中不停地往上长。谁都控制不了。更别说谁,都遏制得住。
顾暖漫无目的地遐想了会儿,突然见着前面一排座位坐着的个老太太,回头朝他们两人看了看。
那老太太穿的很简单,花白衬衫,农村妇女的裤子,鼻子上戴了幅老花眼镜,眼镜架两边系挂的黑绳挂在她脖子上。头发花白,眼瞳深邃,看他们俩时,满是皱纹的蜡黄的手,把老花眼镜拉了拉。
顾暖看她手里拿了份报纸,她脚边上同时堆放了一捆杂志报纸,看起来像是卖报纸的,又像是收破烂的。
“崃安村到了。”公交车里到站点的广播来回播送着。
顾暖往前头望过去,硬是没有看见村庄的影子,只能说,这个站点,应该离报站的村子还很远。
老太太却是明显到站了,拿起遮阳的斗笠,往自己头顶上一戴,手里各提拉起一捆杂志报纸,有些吃力地准备下车。
顾暖因此推了下还在昏昏欲睡的大白,说:“帮她一下。”
萧夜白眨了眨眼,看着她,明显没有睡醒。
顾暖先起身离开座位,走过去,帮着拎过老太太手里的一捆报纸,先拎下了车放到马路上,再踏上台阶,帮老太太拎另一捆报纸。
大白这时候彻底清醒了,走上来帮着扶老太太下公交车。
没有想到的是,这开公交的,见他们三个下了车以后,完全都不睬顾暖他们两个是不是要在这里下车的,只当他们都是在这里下车的,猛地把车门一关,呼哧冒出一泡尾气径直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