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告诉我爸的!就是她!是她!”
“安诺!我没有!”
“你没有?”安诺冷笑,扬声道,“所有的事情,就你最清楚!”
“我清楚什么了?”
“你的日记本呢?”
“我的日记本?”
安生讷讷地重复了一下,随即转身,快速冲向自己的卧室。
果真,装日记的小木匣子开着,日记本却不见了。
安生倒在床上。
安景良将这件事情视为奇耻大辱,即使到了二楼,还能听到他在踹东西,不过一会儿厉择齐过来,安景良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摔了个杯子:“你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厉择齐拿起病历本仅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雅江?”
厉雅江一声不吭。
“你做的?”
“不是他能是谁?那么多人都知道,诺诺和雅江好得和一个人似的!你说,不是他能是谁?”安景良一副要发疯的样子,“这么长的假期,就厉雅江天天往我们家里跑。不是他,还能是谁?”
厉择齐像是没听进去,一步步走向厉雅江:“是你做的吗?讲实话。”
“我……我也不……”
“雅江!”
这后面那声是安诺喊的。
“老厉,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连安生都早就知道他们俩不对劲,你看还写在日记里,她……”
厉择齐闻言,紧紧盯向安生:“你看到了?”
安生想了想,还是摇头。
“安生!”
耳边是安景良一声喊叫,安生抿了抿唇:“我确实没看见他们……他们……”
“老厉你什么意思?非得让安生看到他们上床你才肯承认?你说,诺诺自从出生到现在和谁玩得最好,又和谁待的时间最长?现在诺诺已经这样了,难道要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才肯承认吗?”
“我……”厉择齐闭了闭眼睛,无奈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们俩都是要脸面的人。这事情一败露,搞不好,”安景良“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脸,“这张老脸都败光了。”
“雅江,跟我回去。”厉择齐抿唇,走之前回头,“趁着小,先把孩子给做了吧。”
“老厉你必须给我个……”
“如你所愿。”厉择齐叹气,“这次亚容的工程,我们嘉正退出。”
安景良不说话了。
安生不知道厉择齐把厉雅江带回去说了什么,这边安诺一个劲儿地哭,整个晚上都回荡着她的哭声。起初安景良还说什么“你还有脸哭,也不看自己做了什么事”之类的话。后来也不管了,满屋子就只有安诺一个人在哭。
第二天早晨,安生没能上学,因为家里大门被锁上了。而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安诺回来了,是杨伯把她带来的,后面没跟着安景良。
安诺面如纸灰,连嘴唇都是惨白的,整个人像是软了,摇摇晃晃的,好像被杨伯搀扶才能勉强站住。她摆了摆手,杨伯立即退后下去。安诺就那么捂着肚子朝自己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支持不住一样。
“安生,你这样好,”最后安诺走到她面前,“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安诺,真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爸会看我日记……”
“啪”地一下,安诺用尽全力,甩了她一记耳光。
“路还长着呢,”安诺恨恨地咬牙,“咱们走着瞧。”
讲到这里,安生突然笑了笑:“你知道她的走着瞧是什么意思吗?”
路确实还长着,安诺因为手术在家休息。而安生,再没见过厉雅江。一切都像是凭空消失了。
本来好像已经渐渐变亲密的关系,仿佛一刹那又回到了从前。
好在,高考马上就要出成绩,不出意外,他们就要上大学了。安景良说,上了大学他们便是新的人生,一切都既往不咎。
安诺已经开始收拾入学的行李,以她的成绩,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就等着拿入学通知书,而厉雅江大概也是如此。安生还是按照安景良给她布置的老路,在本地上个二本就够了。
那时候高考还时兴发榜,只要被大学录取的榜单都要写在学校门口的大红色布告上,这也就是所谓的“金榜题名”。安生觉得自己也上不了榜单,便干脆不去看。
可没过多久,手机响了,来自于颜大睿:“安生,你去看榜单了吗?”
“没去啊,”她还轻笑着,“反正我又不像你们,我肯定考不上。”
“你……不是……”颜大睿结结巴巴,似是有难言之隐,“你还是去看看吧。”
她去了。可你猜,接下来,发现了什么?
估计再高明的编剧,都不会想到这一节。
学校门口的发榜栏那里人山人海,这也不奇怪,高考发榜总是有很多人关注的。但不同的是大家围在那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似是发生了什么新鲜的事。当安生走近一些,便突然听到有人在提她的名字:“谁是安生啊?”
“就是咱们班那个倒数第一……”
“你没听说过吗?据说这个女生很有本事啊,还有个男的为她杀了人。她妈也……”
“就这样的人,她还喜欢厉雅江,她又……”
再靠近一点,安生发现了金榜旁边的宣传栏。面前是她的日记——她那些倾诉暗恋情愫的日记,被一张张地扩印成A3纸张放大在最显眼的位置。那些复杂又甜蜜的小心思,犹如一直在暗地里生长的蘑菇,就这样仓皇曝光在晴天之下,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而似乎只是瞬间,又仿佛是久到一年才过去,世界终于安静了。
人都走了,就她一个人站在宣传栏前。
你知道最隐私的东西被展露在大家眼前的滋味吗?
安生就是这样,她的牙咬得紧紧的,好像只有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颤抖。拳头用力攥紧,宣传栏那硕大的玻璃映出她狼狈惨白的脸。真是狼狈,她好像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不瘫软下去,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站着一个人,安生微微转头,眼眶立即变红。
“如果可以,那个时候,我真想一辈子都看不到他。”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巧。
他问:“多久了?”
她死死地抿唇,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前面,完全不说话。
“是什么时候?”
还是不言一语。
厉雅江深吸一口气,走到她的面前:“56。”他低头看她,看她唇已经被狠狠咬出一道道牙印,看她眼眶憋得通红,里面已经盈满了泪珠;看她手都在发抖,那样用力地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上大学吗?”他问。
安生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似是有千言万语,可她还是突然转身,飞快地跑了。
“我报的是沪城交大,”厉雅江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不用走了,林安生。”
第30章 名义夫妻(1)
讲到这里,安生突然起身向窗边走,当雨真下起来的时候,腿反而没有那么痛了。财务室的窗帘是拉拽式的,轻轻一拽,窗帘就会拉上去。安生这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停了,没有那大雨点砸在铁皮上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
挂钟嘀嘀嗒嗒在墙上走,竟快十一点了。
“走吧,”安生拿起包,“雨停了。”
邓雨柔挡在她前面说:“不,我还要听。”
“再讲下去都要十二点啦,你就不怕在这儿召唤出鬼来?”安生眨眨眼,“传说中,这里可是一片坟地喔。”
“召唤出什么我也不怕。安姐,你已经把我胃口吊起来了,我就要听。哪儿有说话说一半的道理啊。”
安生语气很淡:“可余下的事也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呀。”
“那……就问一句,你到底和他在一起了吗?”
安生停了停,说话干脆利落:“没有。”
话题最终还是结束了。此时邓雨柔有和她这篇故事里的厉雅江一样的感觉,这个叫安生的女人,若不想说,你拿钳子都撬不开她的嘴。
果不其然,回到家已经十二点钟了,外面尚有小雨,她被淋得稀里哗啦,开门后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径直走向浴室先冲了个澡。等冲完澡披上浴袍出来,开灯便吓了一跳。
厉雅江在沙发上坐着,许是不习惯突然袭来的光亮,眼睛微眯了下。
犹如在面对天外来客,安生呆了好久才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你丈夫。”
“前夫。”安生认真地纠正他,“还差四十七天,你就会成为我前夫的。”
“所以,现在还不到时候。”厉雅江声音沉了沉,“你跟我回去。”
“回哪里?”
“回沪城。”
“那颜大睿呢?”
厉雅江皱了下眉头:“你问他干什么?”
“毕竟他才是我名义上的男友啊。你就这么来了,”她像是真的为他考虑似的,“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不怕。你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今天是周三?”她看了看手机,“没有,这才周六啊。”安生低下头,用力系了下浴袍粗粗的带子,“再过几天我自己会回去的,回去直接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