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承庆帝很快显露了他的帝王手腕,先是雷厉风行地将一批跟徒炆琦有关系的人给下了天牢,暗示从重处理,那些明显被人攀诬的,承庆帝反正就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弄得他们丢官去职,还得高呼圣上仁慈,皇恩浩荡,至于两边都有点沾边的,对不起了,有用的,承庆帝不介意拉一把,没用的,那么往往就是夺职抄家,好在承庆帝还算是轻拿轻放,没用杀太多人,倒是让很多原本战战兢兢的人长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如丧考妣。承庆帝下手说狠也不狠,但是要说轻,那绝对算不上轻,不少官员不光丢了官,连功名都丢了,这才是大事,保留了功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起复,就算不想当官了,回老家,也有免去赋税的特权,大有人在愿意举家投靠,光靠着收租子,就能够过得很不错,结果没了功名,那么,一切特权就不复存在。别说什么再考的话,这些人做官做到这个地步,谁还会成天啃八股,只怕连四书都不一定全部记得起来了,再说,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科举考的不光是你的学问,还有你的身体,最重要的是运气。要知道乡试以下,是不糊名的,你一个罢了官夺了功名的人,跑去参加考试,人家有点眼色的,也不会录取你啊!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承庆帝又给好不容易安下心来的满朝文武砸下了一个深水炸弹——他要立徒景年做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掂量
立储是国之大事,承庆帝自然也不是一时冲动,虽说目前来说,徒景年只是他唯一的儿子,没个比较,但是三岁看老,徒景年算不上什么百年一见的天才,但是做皇帝,也不需要是天才,徒景年性情比较温和宽厚,能够听得进别人的话,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原则底线的人,而且性子颇为坚韧,自制力也很强,也有自己的想法。别听别人说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之类的话,对于皇帝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是什么专业的,是什么文凭,朱元璋当初大字不识一个呢,不照样做了皇帝,李煜、赵佶那样的,哪怕文化水平再高,不还是亡国之君。承庆帝自己在四书五经上也算不上出众,做皇帝做得不也挺好的。
不管是承庆帝对懿元皇后的夫妻之情也好,还是承庆帝担心自个出了什么意外,反叫那些便宜宗室占了便宜也好,总之,立储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徒景年自然也不能表现得迫不及待,虽说皇宫里的孩子早熟,但是徒景年暂时还真没有感受到兄弟带来的什么压力,古往今来诸多太子储君的悲剧,让徒景年对这个位置有些发憷,太子最大的悲哀在于,他永远是二把手,问题是,这年头的一把手是终身制的,等闲你还没办法让他升职或者是将他扯下来。没办法,皇帝已经是最大的了,你见过哪个太上皇活得有滋有味,还能紧抓大权的?嗯,除了乾隆那位,那着实是个例外,最典型的,唐高祖李渊,当年为了储君的事情,将几个儿子玩弄在掌心,结果一出玄武门之变,变成太上皇之后,当真只能垂拱而治,平常想要偷偷哭两声都得看儿子脸色了。
至于扯下去,你开玩笑吗?这年头,父权,君权何等强大,别人可以说皇帝失德,做儿子的,就算老爹真的混帐,你也得帮着遮掩着,否定了皇帝,相应的,也将作为儿子的皇子同样给否定了,能够废立一次皇帝,就能够来第二次。
徒景年这会儿要说伤心,也是伤心,但是的确也伤心过了,他不是真的那种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上辈子的时候,实在是见得多了,这会儿已经开始琢磨起来,自己封太子的事情,眼看着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毕竟,承庆帝下了决定,正好又没有别的皇子,自己是唯一的候选人,不过,到底是好是坏,还得看。往好处看,生母懿元皇后在最美好的年纪,因为救驾的功劳去世了,还搭上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皇子,可想而知,生母在承庆帝心中的地位如何,那就是白月光,朱砂痣,永不忘怀的红玫瑰了,自己作为懿元皇后唯一留下的骨血,自然在承庆帝心中有着不同的地位。同时立了太子之后,嫡长子加太子,这就是名分,名正言顺,不管哪朝哪代,对于礼法都是非常看重的,只要自己不出大岔子,失了圣心,太子的位置应该还算稳当。
但是,与此同时,问题又来了,在宫里,有母亲和没母亲是不一样的,枕头风的威力可想而知,尤其,宫中的具体事务其实是掌握在女人手中的,自己被人下了绊子,只怕都有苦说不出,而且,封为太子之后,势必要住进东宫,跟承庆帝之间的感情交流也就很少了,毕竟,东宫说是在内宫,实际上属于前朝的部分,跟后宫离得有点远,可是皇帝呢,除了处理国事,大多数时间却是在后宫的,便是承庆帝的寝宫大明宫,也是在皇城中心偏后一些,他年纪小的时候,可以装乖卖萌,等到大一些了,自然不能往后宫走动了。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太子跟普通皇子有个非常重要的差别,那就是,太子只能在东宫,按照礼法,东宫算是一个小朝廷,詹事府就是这个朝廷的表现,问题是,这里面的人全是皇帝的臣子,被皇帝挑给他的,这些人就算有着投机站队的心,也得考虑上面皇帝的想法。可是皇子呢,成年十六就会封爵开府,到时候,在外面,自然可以招揽门客幕僚,跟外臣随意交通,培养提携人才,自然很容易就能培养出一票自己人来,在朝中就有了初步的势力,随着他们在外面经营的时间越长,势力自然更加强大,自然会对东宫产生威胁。
承庆帝来的时候,就见徒景年坐在有些阴暗的大殿里面,因为这些天哭灵守孝,原本圆滚滚肉嘟嘟的身体瘦了一大圈,看着憔悴了许多,这会儿坐在比较高的椅子上,两条腿悬在搬空,整个人在发呆,看着格外惹人怜爱,心中不由一酸,制止了一边想要出声提醒的太监,轻手轻脚走上前,将徒景年抱了起来,一边感受着他轻了不少的体重,一边柔声问道:“阿鲤,怎么啦?”
徒景年反应也快,一下子回过神来,不过却是一副黯然的模样:“父皇,他们说我以后是太子了,可是,我不想做太子,你让母后回来陪我好不好?”
承庆帝不由黯然,用力搂紧了徒景年,轻叹一声,哽咽了一下,才说道:“你母后原本是天上的仙女,这会儿回天上去了,天规森严,你母后要是回来的话,会被处罚的!”
徒景年搂住了承庆帝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我不要母后被处罚,父皇,母后在天上会想我吗?我想她了!”
“会的,你母后天天看着你呢!”承庆帝感受着肩膀上的湿意,柔声安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
懿元皇后移灵之后不久,钦天监便拿出了适合册封东宫的日子,承庆帝选了个比较靠前的,立刻礼部还有内务府便忙得脚不沾地。开国一百多年了,真正封了太子的也就是两个,偏偏这两位最终都没得个善终,因此,承庆帝琢磨着要另制太子的印玺,并且亲自定了潜龙在渊的形制,另外,东宫那边好几十年没人住了,荒凉的很,这会儿得重新翻修,从铺宫到家具摆设,甚至连门槛都得换新的,廊柱也得重新粉刷,尤其皇宫粉刷用的可不是什么漆,而是用新鲜的猪血,你总不能将猪牵到东宫现杀吧!另外,太子册封那天,光是衣服就得换好几套,各色的礼服,还有常服,都是非常折腾人的事情,尤其是礼服,就算是做熟的技工,连轴转,没个半年也弄不出来。尤其,徒景年年纪小,说不得过个几个月,身材就有了什么变化,要是不合身,又是一桩麻烦事情,上头不追究还好,一追究,起码得脱一层皮。
这些事情跟徒景年自然关系不大,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差不多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虽说还未册封,没有拿到太子金印,也没有入住东宫,但是这会儿在承庆帝的示意之下,宫廷内外都已经要尊称一声“太子殿下”,徒景年虽说觉得有些不得劲,但是承庆帝差点就没直接下了明旨,这会儿再扭捏反而叫人低看一眼。
徒景年却也没有表现得大喜过望,依旧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对上对下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在几个已经开始荣封太子太傅,少傅,左庶子,右庶子的老师那里,他依旧是尊师重道,勤学好问的好学生,在几个伴读那里,他还是那个性子比较温和,喜欢听他们说外面的八卦小道消息的人,对于皇帝来说,他还是那个会撒娇,会卖萌的儿子,对于宫里的下人更是如此,徒景年一贯不吝于给人一个礼貌平和的表象,就像后世一样,底下的低级干部才会喜欢耍官腔,拿架子,但是越往上,不管真心假意,你都得摆出一副平易近人,跟群众打成一片的架势来。
比较麻烦的是礼仪,在前面几年里面,作为唯一的皇子,徒景年不过是需要给承庆帝和皇后行礼便是了,一般情况下也不是什么跪礼,而是做个揖也就差不多了,对老师也不过是行个半礼,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宫里的四正妃,在他这个嫡长子面前,也是撑不起母妃的款的。但这次册封太子,承庆帝要搞得比较盛大,因此,除了要祭祀宗庙之外,还得祭天,这都是有全套的流程,还有礼仪。徒景年记忆力很好,奈何小胳膊小腿的,身体硬件不怎么支持,那么多繁琐的礼仪,一个流程坐下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