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年当时就知道,下面有问题了,却也不好跟承庆帝说,他也不好随便插手偏帮哪个人,尤其,德妃跟皇后都算是他的对头,他一个举动,没准就叫她们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并且在承庆帝那里吹枕头风,当然了,皇后的枕头风可以无视,可德妃不一样,这人进宫不过十年,一直盛宠不衰,还有了一子一女,都颇受宠爱,可见其能耐如何。
徒景年也不是什么同情心爆棚的人,皇子里头,除了徒景平跟他年纪相差不是太远,还处过一段时间,还算有些感情之外,其余那些弟弟,要么是立场问题,要么因为身份问题,几乎从不单独出现在他面前,他现在的生活安排得满的很,哪有时间去做个关爱弟弟的好哥哥。
后来知道这件事之后,他转了一下眼睛,直接叫人将事情传到了后宫里头,林充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听了消息,又叫来伺候儿子的小太监问了具体的情况,发现事实只比传言更严重,当时就抹着眼泪去找淑妃了。淑妃这些年因为膝下没有子女,沉寂了许多,但是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都不是你想要退就能退的,到了淑妃这个位置,没了宠爱,再没了宫权,日子只怕不比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好到哪里去。听到林充容的哭诉,淑妃立刻发觉了其中蕴含的利益。皇后之子和德妃之子斗法,还欺负兄弟,这可是可以大做文章的!
因此,回过头来,淑妃就趁着承庆帝到自己宫里小坐的时候,看似委婉,其实暗地里面添油加醋地将事情捅给了承庆帝,承庆帝的脸立马就黑了!
☆、64
除非是变态,没哪个老爹在听说自己的儿子互掐得不亦乐乎,会依旧淡定的。承庆帝这会儿勉强还算是慈父,对于自个的儿子也没有防范忌讳之心,就算是他那会儿,跟几个兄弟闹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在先帝面前也得摆出一副骨肉情深的模样呢!结果这几个小兔崽子,才多大啊,就知道互相陷害了!承庆帝一点也没有子承父业的欣喜,只觉得愤怒不已!天底下的父亲大多数都差不多,甭管他们跟自己的兄弟如何,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子孙一直相亲相爱,互相扶持!
徒景年也是做过父亲的人,哪怕自家也只有一个女儿,也曾经考虑过女儿一个人寂寞,让妻子再生一个的事情,可惜的是,还没等到妻子再次怀孕,她就因为意外过世了,徒景年后来也没有续娶,自然也没另外的孩子了。但是父亲的心理都是一样的,就像他小时候也是兄弟姐妹好几个,他老爸也是常常念叨着,要他们之间互相帮衬着,兄弟姐妹几个关系的确还不错,就是离得远了些,聚少离多,但是彼此之间还是挺互相照应的。徒景年当年一心在研究所,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个攒下的那些资产几乎全是兄弟姐妹帮忙投的资,没空照顾女儿的时候,也是在她姑姑叔伯家里混饭吃。
后世亲情那般淡薄的时候尚且如此,很多人还要哀叹一声家中人丁稀少,没个兄弟帮衬着,在现在这个宗族力量非常强大的年代,兄弟不和,那就是大问题!即便是皇家,也是如此!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皇家是天底下最不讲规矩的地方,但是,在表面上,还得刷上一层金漆,弄得富丽堂皇,再不堪的本质,都要有个花团锦簇的外表。承庆帝在得知宫中流言纷飞,几个儿子之间的不合,连宫外都知道了,不免脸色铁青。先是直接将管着宫务的几个妃子还有皇后斥责一番,德妃和皇后更是额外遭到了责难,怎么养的儿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什么叫做亲亲睦睦吗?然后,也斥责了林充容一番,意思就是,你虽然只是九嫔之一,但是儿子也是皇子,怎么教得那般小家子气,被欺负了,难道就知道忍着?还有没有一点皇子的自觉了?
涉事的伴读全部滚蛋回家,不管是欺负人的还是被人欺负的,宫学里的先生刚刚才得了赏赐没多久,迎头就来了狂风暴雨,对于他们不能明察秋毫,看到几个皇子学生之间的不对,或者说是看到了,居然敢睁只眼闭只眼,你怎么做人家先生的?立马卷起铺盖滚蛋,翰林院国子监里学问好的人多得很,三年一次的科举,更是可以一茬一茬地收割人才,几个品级不高的翰林有什么了不得的!
所有人都觉得很冤枉,德妃觉得,自家儿子占了个长字,自己的位份也比林充容高,徒景睿学得比徒景清好,居然得到的赏赐不如徒景清,分明是圣上不公平。皇后也觉得,自家儿子是嫡子,除了太子,就数自家儿子身份最高,徒景睿和徒景清敢跟自家儿子对着干,倒霉也是活该!
林充容就更委屈了,她娘家不显,说是姓林,跟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林梓那一支可没任何关系,她出身的林家却是泉州的,原本做海商出身,三代之后参加了科举,运气比较好,直接就中了进士,家里有钱,当官就方便很多,只要舍得通关系,干到五品是不成问题的。到了林充容的父亲一代,正好卡在了四品上,林父女儿也多,秉承了商家一贯的传统,家里各种有名分没名分的房里人一大堆,对老婆也没冷落,光嫡女就生了三个,反正对林父来说,女儿就是用来联姻的,林充容快及笄的时候,正好赶上选秀,林父直接给她报了名,选上了最好,选不上,也算是镀了一层光环,回来婚事上可以再提一个档次。结果林充容就被选上了。
宫里面背景深厚的妃嫔不知凡几,林父在地方上还有点面子,放到京城,可算不上什么,要不是林充容有幸怀了孕,谁还记得她是谁啊!徒景清出生后,并没有显出什么特异之处,林充容也不过指望着将来儿子封个王,跟着儿子在王府里面做个太妃就是了。自然不希望儿子太过出挑,只想着老老实实地混日子,谁也不敢得罪。因此,徒景清也养成了那样一个老实敦厚的性子,这能怪她吗?若是她敢将儿子养成野心勃勃的性情,只怕皇后还有其他几个有子的妃嫔,早就不放过他们母子了!
至于宫学里那些先生,前面都说了,他们品级不高,里面坐着的,哪怕是伴读,家里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若是当年徒景年读书那会儿,几个太傅少傅他们都在,他们都是位高权重,哪怕是皇子也得对他们恭恭敬敬的。可是这些先生却没这么大底气,他们能怎么办?就算是看起来最弱的徒景清,也是皇子,也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啊!因此,他们只得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任这些皇子自己折腾就可以了!
承庆帝噼里啪啦将所有牵扯到这事的人都扫了一遍,一些依附徒景睿和徒景逸的宗室子弟,甚至直接被扔出了宫学,反正他们家里也有别的兄弟,他们不识趣的话,自然有他们的兄弟过来。
当然,牵扯到这事的徒景睿他们兄弟三个也没得了好处,徒景睿和徒景逸被要求闭门思过,抄写《孝经》和《礼记》百遍,抄完了在承庆帝那里通过了才许出来,作为受害人的徒景清,承庆帝怒其不争,也罚了他,却不是叫他读书,直接叫他跟着大内侍卫去习武,磨练他的性子。
徒景年也是满脸惭愧地跑到承庆帝那里去请罪:“父皇,儿子忝为长兄,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居然发生了这些事情,实在是心中有愧,还请父皇责罚!”
承庆帝看了徒景年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你失察了,为父何尝没有失察呢?那几个小子,才多大年纪啊,就喜欢搞这种小动作,他们若是明着比功课,朕还得夸他们一声知道上进,可是,这等拙劣的阴私手段,却是不能随意为之!若是养成了习惯,以后的路可就全歪了!阿鲤你之前也没遇到过这些事情,以后却要记住,堂堂正正搞阳谋,才是大家气象,阴谋偶尔为之尚且可行,却不可将其当做正道,沦入末流,明白了没有?”
徒景年赶紧叩首道:“儿臣谨受教!”
“去吧!”承庆帝有些意兴索然,“宫学那边,回头你有空多去几次,翰林院那些酸儒在朕的面前倒是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偏偏在宫学里头,连点师道尊严都提不起来,可见是些什么德性!你也说了,你是长兄,对几个弟弟多看顾一些!”承庆帝这么说,也是希望长子跟几个小儿子培养出感情来,免得日后出现兄弟相争的局面。
“儿臣遵命!”徒景年干脆地答应了下来,虽说几个小的未必服气他,但是,自个是长兄,又是储君,若是再压不下那几个小东西,干脆不用混了!何况过了这次之后,他们也该长记性了!他需要在自己几个弟弟那里种下一个不可敌对的印象,省得他们不自量力,翅膀长硬了,就跟自个作对!
父子两人的想法一下子走向了一致,回过头来,承庆帝就重新挑选了宫学里的先生,又意思意思地赏赐了一把戒尺,交给了宫学现在的总师傅,就像是后世的家长跑过去对老师说的一样,我家孩子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揍!当然,揍了之后如何,就得看家长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因此,那戒尺纯粹就是个名义上的象征,就像是戏文里头所谓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什么鞭子拐杖的,这玩意那就是作为威慑性的核武器,用过一次,差不多就不管用了,皇帝不恨死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