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所谓的体察民情也是体察不到什么的,也没人敢让承庆帝跑贫民区去,承庆帝也没跑到乡下看的意思,因此,一路上自然都是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气象,又有人想着办法讨承庆帝高兴,哄得承庆帝心花怒放,对当地的官员多有褒奖。
当然,有高兴的就有不高兴的,甄家在江南这会儿远远还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甄家根基太浅,原本顶多算是金陵当地的一个小豪强,结果先是出了个奉圣夫人,又出了个德妃娘娘,还有了个皇子外甥,崛起之速实在是罕见。若是甄家几个男丁跟卫青霍去病一样能干,那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人吃喝玩乐样样都行,平常为官,几乎就是身边的幕僚做事,自个只知道贪赃枉法。当然了,清廉如水,嫉恶如仇的清官其实也是少数,但是甄家吃相太难看,什么钱都敢伸手,什么地方有油水,都想插一脚,自个吃肉,旁人只有点残羹剩饭,他们一个个官位并不比甄家人差,朝中也不是没有人,原本自个是拿大头的,现在被甄家逼得只能弄点肉渣,还得冒同样的风险,是个人都不干啊!自然想要找甄家的茬,只是,很明显,圣人如今对甄家信任有加,他们暂时也是无可奈何,因此,只得咬牙切齿,琢磨着怎么找甄家的晦气,回头非在圣人那里弹劾甄家几本才行。
承庆帝在金陵玩得很尽兴,甄家人实在是出了很大的力气,承庆帝一挥手,大手笔地赏赐了甄家一番,还给了甄家的下一代恩典,许了他们两个监生的名额,甄家对此其实不怎么在意,他们一家子就没一个真正是科举出生的,能够轻轻松松就做官,干嘛要十年寒窗,跟一干贫寒学子闯独木桥呢!对于这个监生名额,纯粹是让甄家的小辈去国子监认识一些人,镀层金而已。
甄家算是得尽了好处,送着承庆帝往姑苏去了,姑苏那边的官员一个个也依葫芦画瓢,虽说暂时没人敢跟甄家一样,弄出个行宫来奉承承庆帝,但是,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他们不是甄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讨好承庆帝,只想着哄着皇帝高兴了,让他早点走算了!就像是很多有良心的地方官不愿意自己的治下出贡品一样,皇帝留在一个地方,固然是荣耀,也是很劳民伤财的,比如说,为了让皇帝觉得当地好看,就得先把乞丐给驱逐或者是找地方收容了,街上的小贩最好也别出现了,找下面的人假扮,免得有人说漏了嘴,便是一些乡下人,也是不许随便进城的,这些人一般穿得不怎么体面,怎么能让皇帝瞧见呢,物价也不能太高,尤其是米价盐价,这些皇帝都要派人打听了,太高了自然要追责!像姑苏这样商业非常发达的地方,这么折腾个十天半个月,不说要额外花多少钱,光是税赋就得损失很大一笔。他们未必真的是爱民如子,实在是这也关系到他们的亲身利益。
好在承庆帝在金陵待的时间比较长,到别的地方的时间自然得压缩一点,要不然就不能在预计时间之前,赶回京城了。
而长安这边,徒景年却接到了紧急军情!
☆、58
这次出乱子的是西北那边。这几年雨水少,不过中原这边大量推行了番麦番芋番薯之类的耐旱作物之后,对粮食的影响也没那么大,哪怕家里没地,在门前屋后种点番薯,老百姓都能差不多填饱肚子。可是草原上不一样,草原上的生活更依赖于老天爷,老天不下雨,牧草就不怎么长,原本一个草场,能养活一个部族的牛羊,如今三分之一都养不活了,别说普通的牧民,便是部族里头的贵族,日子都难过了许多。
草原上出现这样的情况,解决方法就是打!一个草场不够,那就找第二个,第三个,问题是,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族繁多,中原所谓旧胡未灭,新胡又生便是如此,即便是比较大的部族,也就是蒙元余孽,鞑靼人,瓦剌人,也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部族的合称,夹缝里面还有不少小部族也要生活。不过出了天灾,这些小部族就变成了被吞并的对象。
因为是生存之争,而不是为了草原的统一,原本这些小部族顶多是反抗的男人杀死,其他的人沦为奴隶,但是如今,因为草场不足养活那么多人,这些小部族算是遭遇了灭顶之灾,除了少部分人还能有沦为奴隶的机会之外,剩下的人被尽数杀死,牛羊马匹成为了胜利者的战利品,这些在灾年都是食物。
然而,旱灾持续的时间实在有点长,那些小部族所能占有的草场显然也算不上肥美,别的大中型部族又是难啃的骨头,折腾下来说不得把自个的家底都得赔进去,而且未必能获得什么好处。因此,这些早就习惯了南下劫掠的草原游牧民族商议了一番,直接带着人南下了。
胡人选择的突破口是平安州,也难怪,平安州这边跟其他的边镇不一样,这边算是边镇中最繁华的了,这儿是西宁王府世代镇守的地方,而且出产金沙,又得了朝廷的许可,在此开放互市,又是西域丝绸之路前往中原交易的必经之路,百年经营之下,这边堪称塞上江南了,在这里捞上一票,可比到别的地方划算多了。
问题是平安州这边经济上非常繁荣,朝廷官员外放,如果不得不前往边塞的话,都想要往这里钻,原因就是这儿油水足。但是相对而言,武备就很松弛了。平安州很多年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了,草原上的人想要购买许多生活必需品,平安州这边的互市是最齐全的,而且,西宁王府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养贼自重,跟草原上一些部族有着良好的默契,互相之间不过是试探性地掐几下,弄点人头充作军功,回过头来对草原输出一些违禁品,算是皆大欢喜。
另外,还有就是吃空饷的问题,西宁王府也没有多少拥兵自重的野心,拥兵自重有什么好的,你得有钱养着这么多当兵的才行啊!朝廷每年发现来的军饷和军需是有数的,路上还要被人层层搜刮,到下头能剩个一半就算是上面的人有良心了,你想爱兵如子,强化军备,那么,你自个就得想办法弄出一大堆的粮食出来,没有足够的营养,根本养不出强兵来,这年头,三五天操练一次的军队,就算是强兵了,但是操练一次,那么大的训练量,能支撑得起这样训练的人哪个不是大胃王,饭桶一样的人物。西宁王府的人是这样的人吗?自个贴钱,训练强军,给徒家卖命?这对西宁王府有什么好处?异姓撑死就是个郡王,捞个世袭罔替的爵位都困难,西宁王府的郡王爵位已经袭了三代,再往下,就得削爵了!偏偏对他们来说,想要封爵,只有军功,问题是,平安州这边多少年没有大型的战事啦!平常那些小冲突,不过是向上头表示,西宁王府没有尸位素餐,还有存在的必要而已。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西宁郡王的世子将来能够承袭的爵位撑死也就是个国公,若是运气不好,减三等的话,也就是个伯爵了!因着这样的想法,西宁王府自然是得过且过,一心向钱看,反正跑到这边来的商人,都得给西宁王府足够的孝敬,加上吃空饷的钱,西宁王府虽说所在的地方最为偏远,日子过得却非常滋润。
结果胡人这会儿遇到生存问题了,哪里还顾得上跟西宁王府的那点默契,总不能跑过去跟西宁王金暄说,我们这边闹旱灾,大伙儿都要饿死了,你支援我们一些粮草吧!开玩笑,金暄连自个手底下的军队都要捞上一笔,何况是在他眼里,不过是移动军功的胡人!再说了,胡人多少数量,他就算是想要跟胡人交好,也付不起这个代价啊!
这下子,胡人直接冲过来了,首先就把平安州设置互市的地方给抢了,不知多少商人的财货落到了胡人手里头,甚至连性命都丢了。这些价值千万的财货对于胡人来说,还比不上粮食又用,说白了,这些东西最终还是得通过跟中原的交换才能变成吃的喝的。他们哪能等这么久,自然直接兵临平安州。
金暄也是学过兵法的人,虽说没正经打过仗,却也发现坏事了,手底下的人不顶用,下面那些军队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有的连兵器都私底下卖掉了,这会儿叫他们出城迎战,简直是纯粹给人家送人头的。金暄虽说也做出一副死战的模样,免得牵连王府其他人,但是却只敢死守平安州,然后便命人向长安求援了。
徒景年接到军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看到军报,徒景年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方面连忙召詹事府的人商议怎么回事,一方面立刻八百里加急,传信江南给承庆帝。自个也很郁闷,军情紧急,真要等到承庆帝那边有命令传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因此只得咬牙,这事自个怎么都得做回主了!问题是,徒景年之前为了避嫌,对边军实在是不怎么了解,西宁郡王那个人,也就是在每年年底的时候才能见到,也就是见到,几乎没说过话,对平安州那边如今具体怎么回事还搞不清楚。另外,除了平安州之外,其他边镇有没有遭遇胡人的军队,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消息。
下面的问题就是,要找谁带队,救援平安州,而救援的人马,是从其他边镇抽,还是直接抽调京畿附近的军队,徒景年根本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