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急了,“什么叫过分美化,你都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情况,你凭什么说我是过度美好。”
医生追问,“那在你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顾惜带怒气的声音,“分开的事情也不怪他,是我的问题,是我一直令他觉得,他是我的唯一。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发现原来并不是。他一直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不好过,他是觉得我背叛了我们中间的独一无二才会生气。”
“他不是唯一的。正常的爱是包容的……病理性自恋才会陷在自己的世界,往往会做成伤害情侣的行为,”医生语气肯定,“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的一些举动,也默许了他的态度。”
“胡说!”顾惜声音震怒,“你知道什么,他好到别人见一面都是福气,可他爱我,给了我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给过别人的感情。他爱我,在心里面依赖我。所以才会受不了一些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凭什么指责别人的感情。”
程琦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呼吸,那句句如刀,收割着他的神经。
他坐在车里,从来没有觉得,初冬这么寒冷。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凭什么闯到她的生活里,把她的生活搅合的一团乱,而后一走了之。是他先死缠烂打追她的。是他硬要和她在一起。
她拼命地躲他,怕的是什么?不正是俩人不对等关系中,自己可能给予她的欺负。
他却只是嘴上说懂的。
他其实从来不曾懂她。
他嫌弃她曾经的愚蠢,嫌弃她为了一个男人那样不自爱,嫌弃她令自己颜面尽失。可纵然分手了,她还是那么心疼维护自己。
那生理性的厌恶,见到她就想把她推下楼的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他只想抱着她。
抱紧她。
像第一次分离的时候,她从背后冲过来猛然抱住他,不舍得他走。那样的抱住。
车里的电话响。
程琦接了,没说话
对面传来声音,“琦爷,顾小姐出来了。”
他看向对面,人很多,他却一眼看到了顾惜,太远了,他拿起望远镜。
镜头恍惚中变得清晰,锁定。
顾惜穿着件红色的风衣,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穿红色。红色风衣里,是白色的连衣裙,他看出来,是那天照片上他看到背影的那条裙子,因为长度一样。都是到膝盖。
红和白,娇艳和纯洁,他从来不知道可以这么好看。
顾惜没有盘发,她披着头发,长发那么长,那么直,发梢被风吹起来。她的样子有种东方女性古典的味道,长发挽的耳后的样子,婉约,温柔,那么美。
程琦看傻了眼,她侧头在听旁边人说话,一个年轻男人,她脸上一直都带着笑。那笑容陌生而遥远。
和以前他见过的都不一样,是另一种。
左边耳机里,传来顾惜的声音,“现在的社会对女性要求太多,男人找女朋友,首先要漂亮,不漂亮不要。漂亮还希望学历高,学历高也不能高分低能。情商也的高。双商都有了,还得有工作能力。可是工作能力有了,又会被挑剔太强势,男人就会想,还是要个温柔的。”
医生说,“这样听起来,怎么觉得你每一样都具备。”
“您真会开玩笑。”顾惜的声音带笑。是今天的。
程琦觉得心如刀割,谁也无法理解他此时的悲苦,那时候,在家里,顾惜最喜欢绑两条辫子,那头发梳的很好,显得脑袋方方的,带着稚气。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顾惜一定是故意的。她一直都怕自己觉得她强势,害怕她自己不够这些世俗的标准,害怕人性的丑恶,挑三拣四,也害怕自己会挑剔她。
那时候,顾惜真爱他。
——而她如先知,最后,自己真的挑剔了她。
顾惜一行人顺着大厦前的路,左行,越走越远,没有上车的打算。
他看着顾惜的背影,她一侧头,风吹起她的长发,飘在身后。
世界整个安静。
他听到自己剧烈破碎的心跳声。
那亮色渐行渐远,像在风里摇曳的花,红的白的都好,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只是远在天边,再也与他无关。
自己根本配不上顾惜,为什么要回来?
第152章 夏听音
西班牙郊区
黑色的轿车停下,一个女人从车里被扔出来,身上的裙子撕成了破布,她自己也如同破败的抹布。
车卷着树叶离去。
只留下她一人,荒郊野外,睡在厚厚地落叶中。
※※※
帝景城
程琦长这么大,从没觉得自己荒谬过。
他从未有机会做荒谬的事,但这一次,他独自坐在车里,才惊觉,自己有多荒谬。
从国内飞到伦敦,又从伦敦辗转去法国,意大利再十几个小时飞回来,绕这么大一圈,超过50个小时没有睡觉。
在这50个多小时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想看一眼顾惜。可是真正见到顾惜的时候,他才知道,他见了又能怎么样?
他亲手毁了他们美好的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顾惜那么爱他。
他从来都不知道顾惜那么爱他。
程琦心里来来回回,都是顾惜说的那句话:“你知道什么,他好到别人见一面都是福气!”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她的心深处,是这样觉得自己的。
她怎么可以,这么爱他?
他抬起手,觉得眼睛刺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疯了般要涌出来。
顾惜,这就是他爱的顾惜。
他见一次,就会爱一次的顾惜。
※※※
餐厅里,
顾惜和季医生面对面坐着。
顾惜打量着餐厅的装饰,木地板,墙上挂满老照片,窗帘都是洋气做旧的,像已经挂了一个世纪。
咿咿呀呀的音乐声响着,纯音乐,缓慢,带着多愁善感的气质流淌在空气中,置身这里,好像一下被拖离现实,创业生活的艰难,寻找人生价值的困惑,对社会要给予贡献的责任感,通通都忘掉,只剩下不问前程的及时行乐。
连周围的客人,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轻言细语地说话。
顾惜看着远处的一张木头台子,上面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她说:“你常来这家吃饭吗?”
“来过几次,就觉得他们家的食材比较特别,”季医生语调缓慢。
“你看……澳洲草饲西冷牛排,阿根廷精选牛腩,澳洲肥牛卷,澳洲谷饲板腱粒,美国的深海带子……”季医生对着食谱念,而后从食谱上方抬眼看着顾惜,眼中带笑,“顾小姐对哪一种比较有兴趣?”
顾惜说,“你一定要请我来这里,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她没什么兴趣看餐牌里的菜品。这家装修太好,菜价不高,这地段房价也不便宜,所以一算翻台率就知道,只能在食材上下功夫,58一份的牛排还想吃进口的,他们能吃上,老板就该吃西北风了。
季医生依旧很感兴趣地翻着餐牌,说,“你不是在经营有机农场吗?我觉得起名真是一种学问。你看看这名字,其实没有标明真的是澳洲的……人家叫澳洲肥牛卷而已。可一般人条件反射,就会觉得真的是进口的。”
顾惜微微露出笑容,“你这是跨行业分析?”
“我就是说,从以前到现在,大家喊着要抵触,但心里还是喜欢进口的东西,特别是现在,食品安全让大家别无选择。”
顾惜喝了口饮料,她们的轻酿。
自己的东西放心。
糖少呀。
就听季医生说,“是不是还是喝自己的东西放心?”
顾惜一愣,看着他。
季医生对上她,也一愣说,“我是不是职业病又犯了?”他的语气有点呆。
两人对望了一会,突然都笑起来。
今天是季医生提出要请顾惜吃饭,顾惜觉得上次哭过后,心情顺畅了很多,所以就想着今天请季医生,病人请医生吃个饭,在她看来比较正常。
但这地方选的不错,让她这个工作忙碌的人,完全可以忘掉自己本来是干什么的。
要不是对面的人不对,这地方非常适合忘我地谈情说爱。
她的司机和保镖另起一桌,不过他们吃的不是很自在,这地方,三个大男人坐一个小小的桌子,把他们别扭死。
饭后,大家一起漫步回诊所,都是自己的老板,他们这顿饭,吃的有点久。在顾惜的车旁,大家道了别。
季医生嘱咐顾惜,“晚上喝一杯热牛奶,听我给你发的音频资料,那个就可以帮助你入睡,药物,能少吃就少吃。”
“知道了,谢谢您。”
他又嘱咐,“要定时睡眠,你的作息时间也要调整。”
顾惜又答:“知道了。”
身后人开了车门,顾惜转身上了车。
一个保镖坐在副驾驶,另一个和顾惜坐在后座。车慢慢地开走。
季医生看着那搞笑的座次,笑的更深。
顾惜的车一路拐下台阶,她没有看马路对面,没有看到依旧停在那边的车。她拿出电话,开始安排下午的行程。
一直到她的车开的看不见,程琦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