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里头的树,好像都是双生子似的,每一棵都长得一模一样,又不成排,又不成行,乱糟糟的一大片,猎户跌跌撞撞的走了半天,也找不到出去的方向,一直到天彻底黑了下去,林子里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也累得走不动了,于是摩挲着找了一个被风的小坡,趴在地上想要凑合一宿,到了第二天,天亮了,自己再想办法找到路出山。
猎户的确是太累了,趴下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很快的,他就做起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白脸的男人,穿着一身绫罗,把自己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问他为什么谁在自己家门口,这么晚为什么不回家去。猎户说自己迷了路,被困在了林子里,所以回不去家。白脸男人说那好办,你跟我到我家里去凑合一宿吧,我还算家境殷实,遇到你也算是有缘分,可以好酒好肉的招待你。
猎户一听,那敢情好,于是就兴高采烈的跟着白脸男人回了家,回家之后,那个白脸男人果然叫人来给猎户切了一大碗酱牛肉,抄了两个青菜,烫了一壶酒,热腾腾的白米饭,大馒头,管够的给他端上来,猎户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了,也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他吃成这样,白脸男人在一旁开口和他攀谈起来,问猎户说,我看你也是一副相貌堂堂,明明应该是衣食不愁的过舒坦日子的面相,怎么落得如此狼狈呢?猎户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好吃懒做,不肯踏踏实实的种田务农,卖了祖上留下来的田地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只好叹说是因为自己时运不济的缘故。
白脸男人一听便说,这有什么,你想发财,你想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这都没有什么难的,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猎户一听这话,大喜过望,立刻筷子一扔,跪倒在地,纳头就拜,口里面一声一声的唤着恩人恩人,白脸男人叫人把他扶起来,重新落了座,这才又说,忙是可以帮的,但是不能白帮,想要求财,总是要付出代价,天上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往下掉真金白银,如果猎户想要一世荣华,那就得拿出交换的条件来。
猎户一想到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心就已经开了花,根本没有什么思考能力,连忙唯唯诺诺的应着,生怕白脸男人又改了主意。
白脸男人看他这么恳切,便说,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但是作为代价,我给你一定的好处之后,我就要带走你的一个孩子。
猎户的脑袋嗡嗡的响,眼睛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金银珠宝,耳边都是银钱哗哗作响的声音,白脸男人说的话,他听到了,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本来想要得到好处,就总要有所回报的,看这人家境不俗,将来真的把自己家里那几个小赔钱货带走,又能带去哪里呢,大不了是嫁给谁家做小老婆,反正以他现在的家境,几个女儿都快要饿死了,与其早早饿死,还不如嫁个有钱大老爷当个姨太太,也算是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了。
于是他点点头,大声的表示,绝对没有问题!
白脸男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差人拿了纸笔,刷刷刷的写了一封契约书出来,然后指了指那张白纸,让猎户画押,猎户稍微犹豫了一下,旁边的人却已经拉过他的手,用指甲在他的大拇指上划了一下,登时就出来了一个小口子,血也涌了出来。
猎户吃痛,眼见着手指被按在了契约书上头,同时,他也呼得一下醒了过来,发现已经天光大亮,自己的拇指隐隐作痛,端到眼前一看,拇指上头赫然一道口子,上面的血还没有干涸呢。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睡在林子里,周围是一片乱坟岗,自己背后倚靠着的,是一处很大的坟,坟前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字都因为经年累月被风雨侵蚀掉了,看不到写着什么,整个墓碑上,就只有一块血淋淋的手印按在那里,看上去还是湿润的,没有来得及变干呢。
第二卷 婚祭 第十五章 飞来横财
这下可把猎户给吓坏了,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和后背上沾着的灰土都来不及拂掉,就屁滚尿流的往外跑,之前关于发财享福的美梦也不敢做了,自己为什么会睡到了坟头上,为什么手上会多了一道口子,为什么手印会按在了那个光秃秃的石头墓碑上面,猎户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心思去琢磨,就没头苍蝇一样的在林子里乱跑乱窜,结果居然这样,还真被他误打误撞的走出了昨天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林子,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家,到了家里,又是吓又是累,直接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好些天下不了炕。
邻居本来看猎户不争气,也不愿意理睬他们家了,可是现在看他病在床上,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好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又心软,接济了他们一些米面,猎户媳妇儿到外面去挖了一些山野菜,勉勉强强的挨过了这几天。
到了第四天的夜里,猎户的烧才算是稍微退了一点,他夜里迷迷糊糊的梦见那个白脸男人又来找自己了,告诉他,既然两个人已经签订了契约,那他自然也就会说话算话,所以以后会定期的给他送来银钱。
猎户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清晨,他觉得自己的枕头下面有什么东西,又鼓又硬,硌得他脑袋生疼,他伸手朝枕头下面那么一抹,心里咯噔一下,枕头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包,粗布的,摸上去麻麻扎扎的,从枕头下面拖出来,沉甸甸的,还有金属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乱想,猎户有点心跳加快,他把那个灰头土脸,毫不起眼的小布包拿在手里颠了颠,愣是没敢打开来看。假如自己这两次离奇的梦都是真的,那么和自己打交道,给自己送钱花的那个白脸男人,岂不是个鬼?这鬼给的钱,活人敢花么?
越想心里头就越害怕,猎户偷偷的把那个小布包给收了起来,没有让家里人看见,他心乱如麻,明明手里有了钱,却又不敢花,这种事就算是想说,也没处说去,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搞不好大家都会觉得他生了一场病,把脑子给搞坏了,毕竟谁听说过鬼给人送钱的这种事呢。
自己遇到的这个怪事,到底是好是坏,猎户也说不清,他只知道那个钱暂时不能花,不能碰,万一那个鬼翻脸了,他也可以把钱还回去了事。
所以病好了以后,猎户就又上山了,依旧是打猎度日,之后接连几天,他的运气还不错,拎回家了几只肥肥的野兔,还有套到了一对儿山鸡,吃不完他就拿去镇里头的市集上,蹲在路边给卖掉了,换了钱,买了米面油柴,回家又把日子维持着过了一段时间,然而花无百日红,过了一段时间,猎户又开始没有猎物了,眼见着家里的米缸面缸又要见底,猎户老娘也因为饥一顿饱一顿,病倒了,家里连去医馆抓药的钱都没有,全家愁得唉声叹气。
猎户也有点急了,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周围邻居和亲戚虽然好心肠,偶尔可以接济一点粮食,但归根结底也都是布衣人家,哪有什么多余的钱可以借给他们,找人家帮忙是指望不上了,真要是想解决眼前的难题,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家里头现成的那一包银元。猎户回忆着那包银元的分量,觉得如果用那些钱的话,给老娘看病抓药,顺便买点粮食一家人吃喝,倒也应该是够的。
豁出去了!猎户看看病倒在床的老娘,还有家里几个一脸菜色的孩子,把心一横,不就是那几个袁大头么!大不了自己砸锅卖铁,冒险再去深山老林里,要是再能碰到一头野猪什么的,还愁卖不出来钱还给那个鬼么!总不能为了以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里人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啊!一家人都饿死了,那可就真的做了鬼了!
这么一想,猎户的决心就更大了,他不敢告诉家里其他人,偷偷的翻出来拿包银元,倒出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十块,别说是给老娘看病抓药了,就算是全家管饱了吃,也够自己一个来月不用上山的啊。
猎户揣好了拿包银元,让老婆在家里守着孩子顾着家,他搀扶着老娘,找邻居借了一套小马车,把老太太拉到镇里的集市上头,找了个医馆,让大夫给老太太耗了脉,又跟着小伙计去药房抓了药,怀里头有钱,猎户心里也有底,抓药尽管挑品质上乘的药材抓,那种又碎又烂的药材渣滓可不要,抓好了药,他额外给了小伙计几个铜板,让小伙计给老太太先煎好了一副,让老太太先喝着,等着煎好药的功夫,他把老娘留在医馆,自己出去隔了几斤猪肉,买了一只鸡,到粮铺挑着好米好面一样来了二十斤,都装在小马车上头,回去接老太太的时候,路过了一个糖果铺子,看里头好些洋气十足的水果糖,五颜六色的,反正怀里头的小布包里,银元还有几个,铜板更是大把,他长这么大,手头还从来没这么宽绰过呢,于是又过去买了一包水果糖,扭脸拐进旁边的熟食铺子,又买了两斤喷香的酱牛肉,这才算心满意足了,赶着小马车回去接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