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我……”顾导呵呵一笑，狠狠地扔下了手中的光碟：“你他妈的来看我！顾一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捧红了你，十几年不搭理我，现在又来看我了！是吧！”他的语气尖利，仿佛和顾一白有血海深仇似的，拿着碟片就是一摔！
夏之萱一惊，碟片在眼前一晃，在快要打到顾一白的时候落下。
“呵呵呵……”顾导还在笑，“也是啊！我他妈的就不是个好人！我他妈的跟你妈好了，你自然不想认我这个后爸！”
天啊……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啊……夏之萱内心，已经是一片震惊的状态了。对于她有限而匮乏的，仅仅充满各种佛经的人生经验来说，现在的这种状况，确实是太复杂了。
“一白哥你们还是走吧！我去联系医生！”小赵焦急地说，“其实Boss刚刚精神状态还不错的，怎么不知道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一白点点头，即使是兵荒马乱的现在，他依然显得很镇定。
“我帮你联系。”他说，“我认识一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
等到目送着顾导被注射了镇定剂，抬回去修养过后，夏之萱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要不要回去？”顾一白说，“我送你。”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顾导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也跟着有点儿乱。
“要不去桥上吹吹风吧。”顾一白又说。
夏之萱点点头，同意了。
她心很乱，确实是需要冷静一下。
车走了几十分钟，到了大桥上。
午夜的风很凉，快节奏的大都市，即使是晚上，桥上依然车水马龙，只是桥的两边行人稀少，只看得见远处的灯，熠熠生辉，点亮了这座不夜城。
“很漂亮吧。”顾一白说。
夏之萱点头。
“刚刚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你的确是来看顾导的。”顾一白又说。
“没关系。”夏之萱又小声地说。修身养性，修的又不是别人怎么想。
“你……难道一直都这样？”顾一白终于忍不住，问。
“怎么样？”夏之萱问。
“难道随便一个陌生人，你就敢上别人的车？别人误会你，你也不生气？”大概是晚上的风太凉，顾一白觉得自己都有点儿头脑发热了，问出来的问题简直不像是平常那个带着假面的他，“你就没有一点点担心，这世界上又坏人，会来陷害你？！”
“有啊，我想过啊。”夏之萱居然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辣椒水，“我随身备着呢，谁敢对我不怀好意，我就喷他。”她眨了眨眼，在路灯下，甚至显出一点儿狡黠的神气。
顾一白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个世界的欺骗，不止是伤害你，绑架你，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更要紧的是，人心。
人心隔肚皮，轻易地信任别人，总有一天，会被伤透了心。
他有许多话要说，可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这样想，挺好。”他只是说，“以后记得随时带着，可别忘记了啊。”
“那是当然。”女孩扬扬眉，把辣椒水放进包里，朝他笑，她的笑天真烂漫，那是从未经历过欺骗与背叛，才能拥有的笑容。
真羡慕啊。他出神地想。
自己大概在死掉之前，也不会那样的笑。
又是一大段的沉默，和着这里的灯火。
“你……跟顾导，究竟是怎么回事？”夏之萱问。
“没什么。”顾一白神色有点疲惫，“我妈离婚了，他跟我妈好上了，他不知道我是我妈的儿子。就这样。”
“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啊。”顾一白回答说。
他早就知道了啊。
父母的争吵，各自的小心思，甚至是顾导对于他冷淡的不忿，圈子里的碰高踩低……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可是有时候，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吧。
“都快天亮了啊。”他说。
夏之萱往天空看了看，的确如此。虽然没有出现太阳的身影，天空却也泛上了一层鱼肚白。灰蒙蒙的城市刚从钢筋水泥与烟雾中醒来，一切都显出茫然的样子。
“是啊。”她回答说，“过得真快。”
她拢紧了衣服，两个人就如同其他生活在城市里的平常人一样，坐进了轿车里。
车水马龙，又是新的一天。
22.022 她只想安静地做个吃货
日子就跟平常一样地过着，如果非要揪出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吹了一晚上的凉风之后，夏之萱和顾一白渐渐熟络起来，时不时地会约着一起去医院看顾导。
相对于那天晚上来说，顾导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坐在病床上，还有心情开他们玩笑：“我说，我这生一场病，别还无形中做了一次红娘啊。”
夏之萱却摇头：“您做不成红娘的。”
顾导愣了：“这又是为何啊？”
“红娘是女的，您是男的，应该是月老。”
“哈哈哈！你这孩子，有意思！”顾导笑得乐不可支，夏之萱也偷偷地跟着笑，看来，她看的笑话，还是起作用的嘛！
顾导也笑，又感慨：“哎，小夏你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心哪天被骗了！你老是说什么好人坏人的，老头子可要告诉你，生活又不是拍电影，这个世界上，要是只有纯好人和坏人，那可就好了！大部分人不是好人，也算不上纯坏——那样的人才可怕咧！”
“可是您，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夏之萱说，“总是有人很好的嘛。”
顾导于是笑着摇头，他想，他自己也不全然是个好人，比如，他跟顾一白的妈妈好上了；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起码，现在他们都坐在这里开怀大笑，是不是？
又聊了一会儿琐事，旁边的顾一白突然问道：“您还有浮光的分镜头剧本么？”小赵有些不赞同地瞟了他一眼，不知道《浮光》现在就是顾导的死穴么！好不容易顾导演恢复得差不多，还拿出来刺激他，难道是真心想要让顾导气疯啊！
还好，顾律明愣了一愣，神色平常，调侃道：“在我包里，怎么？这东西你要来干嘛？参考一个烂电影是怎么拍出来的？”
“我看了《浮光》。”顾一白说，“虽然这部电影叙事混乱，但还是有一些亮点的。”
顾导被他这么一提醒，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亮，却又迅速黯淡下来。
“是的。”他说，“我还没老呢，眼睛又没瞎，这剧本要是真烂的话，我会去拍？不过，拍出来不好，一切都是白瞎……”
他又讲：“这部电影还有下部呢，叫《掠影》，那是个更有趣的故事，这可惜这一部拍毁了……”
“说不定呢。”顾一白说，“如果，有人愿意投资呢？”
顾导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那我就让你们两个当主演！”他突然从病床上调下来，像是一个受了什么刺激的疯子一般，大叫道：“就是你们两个！刚才那个眼神，绝了！”
夏之萱和顾一白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
有时候，导演任性起来，也是挺疯狂的，真的是说风就是雨，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您还是专心养身体吧。”夏之萱说，“等您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我明明身体很棒的！”顾导争辩一句，终于还是认命地躺在了病床上：“好吧好吧，我养身体！养好了你们一定要来拍啊！一白！说好的！给我投资！”
“一定一定。”两个人像是哄孩子似的许诺，然后离开了医院。
夏之萱以为，兑现这个许诺，起码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顾导才能把身体修养好，来拍戏，哪里知道，才过了一个多月，就在她客串一个MV的当口，就接到了顾导的电话，很高兴地告诉她：“小夏！我出院啦！一白已经过来了，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你可要赶紧赶过来，我们好开机啊！”
“顾导你这么快就出院了？”夏之萱问，“真的修养好了吗？”
“好了！我都说了！我的身体棒着呢！”顾导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挺得瑟的，精神状态像是蛮好的样子。
“那好吧，不过顾导，我得跟我的经纪人说一声。”夏之萱说，“确定了就通知您！”
“去吧去吧！”顾律明人逢喜事精神爽！什么话都透露着一股乐呵劲儿！
夏之萱于是跟冯春打电话：“冯姐，我接了一个电影，是顾律明导演拍的，叫《掠影》。”
“什么？！你疯了？！”冯春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压低了声音：“圈子里都在传，顾导拍一部烂片不够，还要拍一个烂片的续集，别人避开都来不及呢，你倒好，还赶着上！”
“可是，这毕竟是个机会啊。”夏之萱说，“我答应了顾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