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睿康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回到研发室内。众人都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大气都不敢出。
陈硕的脸黑得很难看。陈家佳又柔柔的催了一句:“还是请你们配合一下吧。如果没有问题查明白了不也是维护你们mp的声誉吗?”
外国专家一直在旁边用英语说着什么,顾予来听了一阵,正要跟陈家佳说话,陈硕就把手里的包推了出来:“你们查吧。”
立刻就有人上来开始翻陈硕的包。老外专家还在旁边鬼叫着,根本没有人理他,他迫于无奈,也只能把包放在桌上。
翻了一阵,没有东西。
陈硕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陈家佳说:“还不行呀硕硕,身上还没有检查。”
陈硕一下子怒了:“陈家佳你别太过分!”
陈家佳也不生气,只是坚持:“哎呀都到这个地步了,最差最后这点,搜完了你们不就可以走了嘛。”
顾予来忍不住说:“家佳,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来哥有事咱们等会再说。”陈家佳哪儿顾得上跟顾予来扯淡,她基本是已经杀红了眼,心里恨不得马上亲自动手去撕了陈硕的衣服,面上却仍是平静温和的,“硕硕你就配合一下嘛。”
陈硕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都别想!”
陈家佳叹了口气,说:“硕硕,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你坚持这么不配合的话,我真的只能报警了。到时候估计就不是我来动手这么轻松了。”
陈硕的脸因为激动已经变成了红色,她还是抄着手咬着牙,眼睛里却开始泛出水汽。
顾予来再也站不住了。他真相拉着陈硕就这么冲出去,但是他知道这样不行,睿康不是他的公司,如果他这么做的话陈家佳如果真报了警,那陈硕才是怎么都摘不干净这个嫌疑了。
所以他转过身去拉陈家佳,想把陈家佳带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好好说一下。可是他的手刚搭上陈家佳的胳膊,陈硕就带着隐隐的哭腔说了一句:“你搜吧。”
陈家佳和顾予来都是一愣。
陈硕的脸还是通红,她转过头去哽咽着又说了一句:“你自己过来搜。”
陈家佳这时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俩,她也骑虎难下了,绕过顾予来走到陈硕身边,开始仔细的在她身上摸索,最私密的地方也没有放过,在场的几个男同志都忍不住转过身去免得尴尬。可饶是搜的这么仔细,结果却是……没有!
陈家佳彻底呆了。陈硕含着眼泪理了理衣服,冷着声音问:“这下行了么?”
旁边的老外又开始哇啦哇啦的说,激动的面皮红得发紫一个白人得都快变成棕色人种了。他把自己的兜也翻出来给众人看表示真的没有东西,然后一直冲着顾予来叫唤。顾予来用英文跟老外对了两句话,跟陈家佳说:“他说他根本没有必要窃取我们的样品,因为他们没有培养实验数据,就算有了样品开始研究,等可以提取到成分我们的药都能完成临床上市了。”
陈家佳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看看周围,都是这个行当里的精英,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分明就写着“确实是这样”。所以……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陈硕,那边只是低头捂着嘴双肩在剧烈的抖动,眼没瞎的都会觉得她这委屈受大发了。
这一轮较量,胜负已分。
特别是当那个小张突然又冲进来气喘吁吁的对着陈家佳大喊:“陈总,没丢没丢……在柜子下面的缝里找着了……”陈家佳瞬间很想掐死她。
顾予来又安抚了那个激动的外国小老头几句,让他的助手陪着专家走了。他自己脱了白袍子,一手拿起陈硕的包一手把她往外拖:“我送你回去。”
陈硕的身体仍在轻微的颤抖。她跌跌撞撞脚步轻飘的跟在顾予来身后,路过陈家佳的时候头一歪给了她一记眼白。
☆、第13章
陈硕沉默了一路。
回到公寓以后,顾予来努力把话头起得轻松点:“晚饭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吧。”
陈硕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看着他,却说:“顾予来,我有时候真的挺恨你的。”
顾予来一愣。
“要不是你,陈家佳哪儿会这么变着花样的来整我。”陈硕的口气渐渐不那么淡定了,“要不是你,就算我不是陈家亲生的,他们也不会把我赶到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地方让我自生自灭。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家佳爱你爱得快要把自己弄疯了。”
“硕硕……”顾予来觉得喉咙发紧。
“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么多年在美国怎么过的吗?”陈硕自己又接下去,“我现在告诉你。”
“那一年爸爸托人在那边找了一间私立学校,给了我一笔钱就把我送达了那边。我拖着一口箱子,连学校在哪儿都不知道。英语也不利索,看见外国人就发怵,出了机场站在路边就哭了。当时真的很害怕,要不是买不起回程的机票,我肯定就偷偷跑回来了。哪怕是在北京要饭呢,都比在那儿强吧。”
“但是不行啊我回不去了。哭了好久还是得抹了眼泪咬着牙找学校。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根本没有宿舍要自己找房子住。美国的宾馆真是贵啊,我只住了一晚上就不敢再住了,厚着脸皮在学校里看见亚洲面孔就拖着箱子上去问人家是不是中国人,能不能帮我找住的地方。我觉得中国人的脸可能真的都被我丢光了。”
“还好真的遇上两个中国人帮我找到了住的地方,本来终于觉得算是安顿下来了,可谁知道……突然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两天,我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到街上拦了个车求人家把我送去医院。最后好不容易保住了命,钱却花光了。”
“我真是走投无路,只能打电话给爸爸想再要点生活费。可是他却说我不争气,刚到美国就这么能糟践钱,跟他解释说我病了他们也根本不相信。我等了两周,天天啃干面包,最后只等来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我绝望了,那时候我觉得可能一个月后我就会死在出租屋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可是就这么死了我真的很不甘心啊。不是说好好学习就能有出息吗?我那么努力的学习,为什么却不止没出息,还连命都保不住了呢?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用最后这点生活费去吃了顿饱饭,然后就跑出去找工作。那时候瘦得只剩八十多斤,英语又不顺溜,好多地方都不愿意要我,连中国人最常干的洗盘子工作都找不到。我想啊以前听的那些事儿都是骗人的,美国根本没那么多盘子要洗,要不然我怎么连这个工作都找不到呢?后来我听说学校里实验室有一些临床一期的项目,需要健康的人去试药但是可以给钱,我就求那些实验负责人让我去。就这样,我总算是没有饿死。”
“再后来,语言上终于适应了,兼职也好找了一些,洗盘子、卖快餐、清洁工都干过,我不敢翘课,拿不到学位的话早晚会饿死,所以上了课就去做兼职,半夜再回公寓写作业,每天都只能睡三个多小时。我跟自己说以后没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没钱,真的,你是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没钱的时候每天都在害怕,死都很怕没有个地方能让你体面的躺着死。”
“不过还好,我终于熬到了毕业,拿到算是个学位的证书。然后我就遇到了李思,让我跟着他学东西,还给我发薪水。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交不起房租被人赶到大街上住,也终于每天都能吃上三顿饭,晚上能安安心心的睡觉。”
“就冲着这个,就算我再不愿意回北京,李思要我回来我也会跟着他回来。我本来还奢望跟你们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了,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我太天真。顾予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恨你?”
陈硕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坚硬粗糙的橡皮擦,在把顾予来记忆里那个陈硕狠狠的擦掉,擦得他的思绪血肉模糊,连带着全身的血肉都被磨得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痛楚。那个永远那么骄傲的陈硕,那个哭和笑都那么大声爽直的陈硕,忽然间变得斑斑驳驳,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白灰色。
“但是,一想到十八岁以前的我就跟陈家佳一样,都是在为你活着,我又觉得恨你不就是恨我自己吗?”陈硕的声音很低,比刚才述说美国那段往事还要低,几乎低得都在颤抖。
顾予来惊讶的抬起头来,发现陈硕也在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水汽,充斥着一种让人柔软的忧伤,却又锋利得像一把刀子,狠狠的一刀划得他心脏血流喷涌。
“我真的不想承认我曾经那么喜欢你,甚至在知道我身世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还有跟你结婚之外的其他可能。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学习,讨你爸妈喜欢,都是为了以后能嫁给你。但是陈家佳出现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也喜欢你,跟我一样喜欢。哦不,她可能是比我还要喜欢吧,她能为了你自杀,我却想要活下去……”
顾予来陈硕拉倒怀里,“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陈硕把眼泪使劲的抹在他手上,“我不是没想过死,但是就这么死了,谁会在乎呢?爸爸妈妈会在乎吗?你会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