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范艾青嘟了下嘴,“不过他这个人既孤僻又不合群,还是留级留下来的,在我们班没什么人缘。”
“林惜跟他的关系怎么样,他俩一直是同桌吧?”
艾青的眉毛高高挑起,“他们?林惜跟他的关系还不如我跟他呢!”
“哦?”钟波觉得有趣。
“翟亮进我们班的时候,班主任不知听了谁的话,居然把我和林惜分开,让她和翟亮同桌,还要她辅导翟亮功课,我和林惜都气得要命!初三的功课多紧啊,谁有功夫管别人!而且林惜最讨厌留级生了,他们中没几个有学生样的!”
钟波有点明白她对翟亮产生敌意的原因了,对某些人来说,友谊也具有不可分享的独占性。
“就算翟亮不是留级生,像林惜那样活泼的女生,才受不了他闷葫芦似的性格!”
“林惜很活泼?”钟波有点意外。
“那当然!初中三年,她一直是我们班班长,成绩又特棒,老师可喜欢她了,什么抛头露面的事都交给她!”
钟波转回来,“帮助翟亮的差使,林惜最终还是接受了?”
“她没办法嘛!”范艾青眨眨眼睛,“她找班主任抗议过,但没用,我们班主任是个老女人,非常自以为是,她不同意,林惜也没办法,不过她虽然和翟亮坐一桌,两个人一开始话都不说的。放了学她还是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家,路上她要跟我抱怨很久。”
她表情有点得意。
“听上去他们的关系很僵——翟亮对林惜的态度有什么反应?”
“他?多数时候不吭声,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留了级自卑吧。当然林惜也不会真的一句话不跟他讲啦!收本子发考卷的时候还是要跟他说话的,林惜心里不高兴,所以讲话口气很冲,翟亮好像有点怕她,从来不回嘴。”
“翟亮很懦弱?”钟波不太相信。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啦!反正他在学校里从不跟人吵架,连话都很少,除了林惜和另外两个留级生,他好像就没和别的同学说过话。如果不是因为林惜,我对他根本不会有印象。”
“他们就一直这样僵持着,关系从来没有改善过?”
“也不是啊!”艾青放下瓷杯,无奈地笑起来,“林惜虽然蛮泼辣的,但她心肠软,我记得有天放学我去她位子边等她同走,她正拉长了脸给翟亮讲题目,虽然口气粗梗得像吃了炮弹!”
她耸耸肩,“谁让她是好学生呢,好学生有脾气也只能压着,老师说什么就得跟着做什么。”
“有没有人开过他们玩笑?”
“嗯?”艾青没明白过来。
钟波解释,“初中生年龄不算小了,像这种男女生之间互帮功课的,周围同学可能会有些想法吧?”
“哦,那个啊!”艾青龇牙咧嘴地皱眉,“有,怎么没有!所以说给差生补习功课最讨厌了,还会被人占便宜。”
“都怎么说的?”钟波盯着她嫌恶的脸忍不住笑起来。
她没有费力回忆,这种事通常印象都很深刻。
“谣言不知道是谁散布出来的,说翟亮喜欢林惜,林惜知道后快气疯了!”
钟波饶有兴趣地听,可以想像得出来,林惜和翟亮之间的故事很曲折。
“不过林惜很聪明,她知道去找班主任要求调位子肯定没用,告状也不知道要告谁,而且闹得厉害的话,只能让她自己出丑,所以她想了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
“是什么?”
“办法很简单,就是散布翟亮和另一个女生要好的谣言,这叫以毒攻毒!”
范艾青咯咯笑着,一副对林惜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神情。
钟波哼笑一声,“嗯,她自己没事了,不过对别的女生就不公平了。”
“也不见得!”范艾青立刻辩解,“翟亮虽然是留级生,但他长得帅嘛!又喜欢装深沉,我们班不少女生偷偷喜欢他的。林惜散布的‘谣言’,也不算一点影子都没有,那女孩子是我们班的班花,脑子笨,但长得很漂亮,她喜欢翟亮根本不是秘密。至于翟亮怎么想,林惜才不在乎呢!”
“这样一来,林惜和翟亮的关系不是得更恶劣了?”
“那倒没有。”范艾青道,“翟亮对班花没有进一步行动,谣言不久也就散了,我觉得他比林惜还不在乎呢!”
“那他在乎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能比较在乎自己留级生的身份吧。”
她不情不愿地给了翟亮一句客观评价,“他其实是想好好学习的,要不然林惜给他布置的附加作业他不会一题不落都做完。”
“林惜还给他布置作业?”钟波的兴趣再度被勾起,“她很负责啊!”
“那是的!”艾青用力点头,“林惜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重又回忆起来,“有次她对我说,在路上看见翟亮帮他妈妈踩三轮车送货,觉得他挺孝顺的,还不算太坏,以前自己那么对他有点过分了。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才有所好转。”
“两人成朋友了?”
“也算不上啦!不过林惜对翟亮确实够意思,不光帮他补习,还鼓励翟亮选报重点高中,但翟亮毕竟脱了好几年功课,不可能靠一个学期抱佛脚就能赶上的,所以他虽然也考上了高中,但没能上得了重点。”
钟波在脑子里把林惜和翟亮的“恩恩怨怨”迅速过了一遍,凭直觉,他认为那两人在初中里的关系还没有突破,顶多是彼此略生好感的萌芽状态。
“他们高中时还有来往么?”
艾青没多想,挑了下眉道:“应该有吧,林惜有时候会提到他。不过肯定不会多,高中学业更重,哪有那么多时间搞交际啊。”
“林惜向你提起过他?都说些什么?”
艾青耸肩,“就是聊聊功课之类的,林惜借过几本复习资料给翟亮。哦,对了,我们每年都有一次同学聚会,但翟亮从来不参加。”
“翟亮在高中读书很用功?”
“我有朋友和他在一个学校,据说翟亮在市北高中风头很劲,是学校力保的尖子生。”艾青轻笑了笑,“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林惜的功劳,她说翟亮应该能考得上大学。”
钟波心头骤然一跳,竟浮起一丝微妙的酸楚,这在之前从未有过。
他的手指在茶杯壁上慢慢摩挲着,“但是翟亮没有如林惜所愿——他在高二时因为持刀伤人进了监狱。”
艾青夸张地叹了口气,“是呀!那件事闹得很大,听说他差点把人捅死。所以我一直觉得翟亮这人挺不可思议的,常常会作出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事来。”
“翟亮出事,是林惜告诉你的?”
范艾青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林惜那时候正住院呢,这消息还是我去看她时,我告诉她的。她也吓得半死,还催我去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捅的谁。”
钟波的注意力集中起来,“林惜当时在住院?因为什么?”
“哦,骨折。我记得好像是体育课上跳马时,她从马鞍子上摔下来,把腿摔折了。”
翟亮捅人前后,林惜恰巧出事,是巧合还是有不为人知的内在联系?
“林惜对翟亮捅人的行为怎么看,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说……她可能早有预料?”
“唔……林惜对翟亮肯定要比我对翟亮了解多一些,他们毕竟同桌过一年,至于你说她可能什么……”艾青眨巴了下眼睛,神色有些迷惘。
钟波试图表达得更清楚一些,“我的意思是,林惜有没有可能事先知道翟亮会做什么,所以在得到消息后,她也很着急,但这种着急是一种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不能挽回的着急?”
艾青微张着嘴巴,愕然望向钟波,仿佛有点明白他的意图,半晌,她猛烈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翟亮要去捅人呢!”
钟波没再追问下去。艾青起身去洗手间,回来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订婚宴会上的情形。艾青也对岳原散席后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
“整个聚会过程岳原一直很兴奋,还扬言晚上要通宵,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钟波提醒她,“但你们没玩通宵。”
“可不是!”艾青嘟了下嘴,“说好八个人起码要喝倒一半人才散席的,结果翟亮九点多就说要走,他这人就是这样,很容易让人扫兴。到十点钟左右,林惜又不舒服,想回家,岳原见她要走,也不大起劲了,韦树明就提议说早点散了吧。”
“林惜哪里不舒服?”
“她说胃里难受,老想吐,可能是吃了太凉的东西,后来还是我送她回家的。”她对钟波笑了下,“现在想想,她那应该是妊娠反应吧。”
和范艾青的交谈由始至终都比较轻松,这是个口没遮拦、心无城府的姑娘,说话像倒豆子。
结束后,钟波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将两人的谈话内容大致过了一遍,没发现特别明显的线索或破绽。
接下来的两天,钟波替一位坐窗口的女同事顶班,她患重感冒需回家休养,他在所里不光人最闲,又没有家累,据旁人反馈脾气也尚可,所以谁有什么事都会想到来找他帮忙,他从不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