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晓吾突然跟过去,说:“顾队,何哥,你们这次带上我吧!”
顾川回过头看他,戴晓吾说:“这么多天,始终是你们俩一直冲在前头,梧姐出镜过几次,就连小苏都跟过,就只有我一直缩在大后方。虽说我是个搞传送的,走之前,好歹也让我见一回世面啊。”
何正义说:“你当我们是去玩的啊,别说蠢话,好好把你本职工作完成了。”
戴晓吾直吸溜鼻子:“我没说你们去玩的啊,就是想去,跟在你们后头学习学习也是好的,以后还不知道哪天才能有这机会。”
何正义吞了口烟,望向顾川,说:“你决定吧。”
顾川隆着眉,说:“不喊你下车,你就乖乖带着别乱跑,能做到吗?”
戴晓吾乐得把平板一丢,起身直差吹口哨,九十度的大鞠躬之后说:“顾队,谢了!”
顾川扶着他肩让他起来,还是问:“能做到的吧?”
戴晓吾眉飞色舞:“那是当然!”
道别的时候,顾川特地拉过苏童,看了看一边烤火的简梧,说:“你就别去了吧,和简梧做个伴。”又慎重地叮嘱:“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出去,在这儿呆着把东西收拾好了。”
苏童点了点头,又摇头,说:“那拉比阿……”
顾川说:“我马上通知这儿的警察,让他们帮忙去找,你也知道这儿不安全,你一个人转来转去,我不放心。”
苏童只好答应。
临上车的时候,顾川又照应了一声,说:“你呆这里等我回来。”
风呼呼而过,吹的发丝乱舞,苏童将耳边的短发掖到耳后,笑着说:“我知道了,我等着,你早点回来。”
一根黑发缠到她瓷白的脸,像破开的一道裂缝,顾川心尖不知怎么一颤,试图伸手去帮她将头发移开,何正义在车内催促:“老顾,关门吧。”
手悬在半空,只伸到一半。
顾川坐回车里,门关上的一刻,她站得笔直,朝他最后挥了挥手。
车子晃晃悠悠上路,后视镜里,她向前又多迈了一步,随即定住了,只是站立着,直到车子拐弯,再看不见。
傍晚回来的时候,顾川多喊了一辆车搬行李,又带了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一筐鸡蛋和大饼。路上想着不然今晚煮面的时候每个人都加个蛋吧,他的那个不想吃,加到苏童碗里。
车子重又摇摇晃晃驶入屋门口的这段泥路,刚一开车门,戴晓吾箭似的飞出去,说:“苏童,梧姐,你们今天是没见着,顾队带我们拍了条大新闻!不,特大新闻!”
屋子里没人回答。
哈迪老婆习惯每天下午带孩子们去医院看一趟哈迪,现在没到时间,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
简梧和苏童那间屋子的木门掩着,戴晓吾过去敲了敲,问:“苏童,梧姐?”
片刻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简梧慢悠悠从里头走出来,眼罩刚脱到头顶,一副刚刚睡醒,尚且慵懒的样子道:“回来了?”
顾川已经把几个房间都看过一遍,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心内一紧,先过来问简梧:“苏童呢?”
简梧一哼:“刚一回来,旁的都不问,就只问苏童。”
顾川还是板着脸:“苏童呢?”
简梧翻个白眼,抱着两手往外走了一步。
只一瞬间气氛就剑拔弩张起来,何正义连忙过来打圆场,说:“大家一队出来的,查验下人数也是应该的。小苏呢?”
“说得倒是挺冠冕堂皇的。”简梧冷笑:“我刚刚睡了个午觉,到这个点才醒,谁能管得到她啊。”
顾川咬着牙关往她走,何正义连忙拦着,正色:“简梧,你好好说话,别绕弯子,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叮嘱你们要相互照应的。”
简梧说:“干嘛怪起我来了,你们好好找找呀,她不在屋里就肯定在附近,还能跑哪儿去啊。到外面去看看,我刚刚还听她出去收衣服的。”
话音刚落,顾川已经冲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带着一阵风地重又跑回来,将简梧房里的那扇门猛地一撞。
大家又聚过来。
顾川一张脸黑得如压城的乌云,此刻咬着牙一把拽过简梧的领口,几乎将她整个人拎起来。
简梧踉踉跄跄站起来,扶着床沿,说:“你发哪门子疯!”
顾川一字一顿,问:“苏童呢?”
☆、Chapter 54
苏童不见了。
顾川把屋前屋后全转了一圈,又仔仔细细地往周边查看了一番,没有人。
苏童在这儿吃过苦,不可能一个人在此闲逛,除了待在哈迪家,最可能去的地方就只有拉比阿那儿。
顾川一口气飞奔过去,拉比阿家依旧是大门紧锁。他绕到早上来过的那扇窗前,里面的女人用虚弱的声音说没再见过苏童。
回来的路上,顾川眼前反反复复出现她站在泥泞之中、背脊挺得笔直的样子。她看着他,两只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短发被掖到耳后,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
她装着大胆,其实始终带着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她的世界非常单纯,也非常简单。你让她等着就等着,要她坐着就坐着——可越是这样的人,自己有了主意的时候就会特别的固执。
顾川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到泥坑里,弓腰一连冲了几步找回重心,带着一身泥点子地往哈迪家跑。心里一个残念说着话,万一她只是出去了一下,一下就回来了。
于是当折回哈迪的房子,一连喊了苏童的名字却毫无回应的时候,顾川心里又急又怕的那股无名之火腾地一下冒上来,冲进来,他揪着领口就把简梧一下提起来,问:“苏童呢?”
简梧颈上一块软肉被他扯到,痛得只要掉眼泪,咬牙切齿道:“顾川,你甩包袱不要甩的太快,我在这儿是歇着的,不是做那苏童的r的,她现在没了你和我喊什么。你先把我放开!”
这场面让何正义看得头疼得不行,凡是一有事牵连到苏童,顾川这人就立马和发了疯的野马一样,平时引以为傲的什么冷静什么沉稳全忘了,毛头小子一样冲。
何正义朝戴晓吾直递眼色,两个人一齐上去拉架。何正义抓着顾川紧紧攥着的手,说:“老顾,你冷静点,这时候有点男人的风度行不行,光这么窝里斗能管用吗,你把简梧放开来好好问问。”
简梧气急了,说:“问问问,问个屁,脚长在她腿上,我能知道她去哪儿了!往公了说,你是队长,她是部下,你对他直接负责;往私了说,她是你女人,你女人没了,反来问我要人,你觉得这合适吗?”
一席话说得何正义多少也有些恼了,道:“简梧,苏童好歹也是你同事,她比你小,比你阅历少,你多照顾一点也是应该的。咱们人在国外,凭的就是相互扶持,现在人没了,你别以为几句话就能撇清责任了。你是生气说胡话,我们都能不在意,可你要真是这么想的,那就实在太不像样了。”
简梧红着眼眶,抿紧嘴,把眼泪水往里逼。脖颈上揉红的一团,留着他月牙形的指甲印。
顾川深呼吸几口,终于还是将她松了,声音已经回落下来,低声道:“简梧,我对你挺失望的。”
简梧眼里一闪,撑着床沿坐下来,呜咽了几声,絮絮道:“我是犯了哪门子太岁了,好好的日间节目不让做,把我调到晚上,害得在在社里连睡了一整个月。后来又把我送到这鬼地方,说什么增长见识啊,我打一开始就没想来,现在还要替你看女人?”
女人的眼泪医院是最好的利器,简梧一哭,屋里的人都不不再和她多话。
顾川站到窗边点上支烟,何正义在一边问:“附近都找过来了,问过这儿的人没?总还有几处死角,马上咱们再找一次好了。”
戴晓吾在后帮腔,说:“是啊,再找找,说不定就是小丫头爱玩,知道要走了,四处再转一转。咱们现在急得团团转,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回来了,上次新闻中心被炸不也是嘛,咱们在外面只差掘地三尺了,她倒好,自己先回宾馆休息了。”
简梧一声冷笑:“也不一定是去玩啊,她那什么小朋友不是丢了吗,或许她就是圣母心发作,不顾危险地出去瞎找了。”
戴晓吾恍然大悟,说:“是有可能啊,苏童心肠实在太好,心肠好的人就容易在这种时候犯傻!”
简梧还是一阵笑。
浊白的烟雾里,顾川扭过头寒寒凉凉地望了一眼戴晓吾。
多说多错,不知道那一句就能冒犯到人,戴晓吾狠狠拍了拍嘴,说:“顾队,不然这样吧,我先和这儿的警察说一下,让他们帮帮找找人呗——大使馆那儿也可以挂个电话。”
何正义说:“那你赶紧去吧,不过使馆那边说得留点余地,要是一会儿苏童回来了,好和他们有个交代。:
何正义又去拍拍顾川的肩,说:“老顾,走,咱们再出去转一圈,今晚定好要走的,早点把小苏找回来,咱们好早一点出发。”
顾川将手里的烟扔了,拿脚踩熄了火点,跟着何正义一道往外走。
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眼简梧,傍晚的光线斜斜落到床边,照到她瘦削的一双手上,她握了一握,蒙着暮色的眼睛朝他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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