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说完就站起来,“齐律师,这顿咖啡,我买单,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我先走了。”
“林小姐,你不要这样……”齐宇有点慌了,没想到,这个林初夏这么难搞。
“齐律师,真的抱歉,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们真的没有一个必要再继续谈了,再见!”
……
接下来的两天,没有人再找初夏谈,初夏也没有去找人事部,她知道找了也没用。她只是等着,等着叶韫见她,或者直接让人通知她可以走了。她希望是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再次见叶韫,她心里怯怯的。
见到初夏正常来上班,从李雪阳到吴峰浪,都以为齐宇已经成功说服初夏留下来了,因此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只是李雪阳会问一下她的参赛作品画得怎么样了,她只是答道,正在画。
三天后,到了叶韫与初夏约好交初稿的时间。初夏还在座位上发呆。
电话响了,初夏拿起听筒。
“林初夏吗?”张洁的声音。
“是。”
“你去顶楼叶总的办公室一趟吧,他在等你。”
“好。”
该来的总要来的,初夏定了定神,慷慨赴死一样上了电梯。
顶层静悄悄的,初夏这是第一次上来,总裁就是总裁,这么快就在顶层专门给他布置了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一年会临幸灵之几次。
初夏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是空调开得太冷。她记起来了,他怕热。以前她给他做模特的时候,为了照顾她,没有开空调,又不能开风扇,几个小时下来,他光着膀子也热得大汗淋漓。
叶韫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穿得很正式,大概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赶过来吧。初夏很少见人把西装穿得这么好看,就连低头看文件的样子也迷人极了。就凭眼前的景象,足够一个女人为之沦陷了。可惜,初夏已经赴汤蹈火,死而复生过一次,深知他不是她能够轻易碰触的东西,她惹不起他。
“坐吧。”他对她说,高兴或是不悦,看不出情绪。
初夏走到他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圆桌。
“我要你画的初稿,画好了没有?”叶韫问她。
初夏到底心虚,低下了头,“我……还没画。”
“为什么?”他平静地问,这完完全全是一个老板对员工的问话,听不出别的东西。
“叶总,我想辞职。”初夏说道,她抬起了头,看着他。她早就视死如归了,看一看他又有何妨。心里虽然这么想,眼神却还是露了怯。
这算是她第一次用“叶总”称呼他,似乎对双方都是个讽刺。他第一次见她,她叫他“少爷”,他连忙摆手,说搞得像封建社会一样,他让她叫他“叶韫”,她觉得直呼其名不妥,就叫他叶韫哥哥。现在,她叫不出来那四个字,他也听不到了。
“为什么?”他问,和上一个“为什么”口吻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为什么,就是要辞职。”初夏说道,她知道在他面前,什么理由都是多余的,他不会信。
“是因为我吗?”叶韫还是平静地问。
初夏不说话。
“我说了,你拿走了我的画,没有对我造成影响,我已经忘了这件事,你也可以忘了。没必要为了这个放弃一份工作。”叶韫说道。
初夏又低下了头,在叶韫看不到的地方,她闭上了眼睛。他哪里明白她的苦。
她只恨自己当初太傻,为他付出那么多,原来他根本不需要。现在,真相不说出来也就算了,还要背负一个巨大的谎言,如果没有遇到他也就算了,居然又在人海茫茫中重逢了,于是那个谎言继续压过来,让她继续背着往前走,走又走不了,逃又逃不掉。
见她还是不说话,叶韫以为她已经服从了他的提议。
像对待一个刚刚被驯服的小孩一样,他对她说:“听话,其他的不要想了,初稿没画,你现在就开始画,给你三个小时,够不够……”
“叶总。”初夏打断了他,“我,要辞职。”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已经不是十七八岁了,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我已经决定了。”初夏说道。
他彻底沉默了。
她看着他,怯怯地,等着他的反应,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还是面无表情,这才是最可怕的,他跟以前的他还真是不一样,以前,她多多少少可以捕捉到他一些的情绪的。以前,她是很了解他的。现在,这个人,好陌生。
不一会儿,他拿起了电话,“周秘书,起草两份文件,一份是产品设计中心在设计大赛的选稿中表现不佳,这个月奖金集体扣除百分之二十,一份是产品设计部总监李雪阳的辞退通知,理由是用人不善,能力不足。另外,把林初夏的辞职报告拿上,三份文件都拿过来,我要签字。”
第9章 就范
初夏惊讶地看着叶韫,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太狠了,太绝了。
“你这是干什么?”她颤抖地问他。
“干什么?一个CEO在管理他的公司,你看不明白吗?”叶韫严肃地说道。
“我要辞职,你为什么要惩罚别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初夏带着愠怒问道。
叶韫轻蔑地看着她,“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
“你以势压人,不讲道理。”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和她的激动成对比,他依旧很淡定,“你总算抓住重点了,对。有势才能压人,有势才能不讲道理,有势才能想让谁走就让谁走。”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眼睛里难掩怒气。
“不服气是吗?”他问道。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初夏收起怒气,些忧伤地问。
“我这么做很过分,很自私,很不讲人情,是不是?比你拿走我的画,差点断送我一生的前程想比,你觉得怎么样?”他还是很淡定,但是说出来却锋利得像刀子,一刀刀插在她的心口。
她不再愤怒,也没有忧伤,只是苦涩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其中你功劳不小的。”他说着说着还冷笑了一下,“是你告诉我,信任是虚幻的,艺术是虚幻的,人和人的灵魂交流也是虚幻的。只有利益,才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看的见的。只有在利益关系中,才不会被欺骗,不会被伤害。我就是靠着这一点,才走到今天。只是,现在我发现,你教会了我,却没有教会你自己。你还是那么幼稚,幼稚得可笑。”
她在他教训和嘲笑中,脸色变得苍白,心里一片荒凉。
“你好像很在意我为什么放弃了画画,我上次跟你说我是为了钱。其实不仅仅是钱,还有钱带来的好处,权力、地位、成就感,被人尊重的目光,当然,还有女人的臣服。”他说这番话时,不无得意。叶韫不是肤浅的炫耀者,他想把给初夏的这一课上得更彻底。
他把她拉到玻璃边墙边,外面是繁华的城市风景,他在耳边说:“从这里,可以看到半个城市,蓝天、白云、阳光、楼房,视角很完美,但是我不会再拿起画笔,把它画下来,我只要站在这里,看着就行,因为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看它,它就在这里,永远属于我。我可以坐在这里,从日出看到日落。这样,是不是比画画有意思多了?”
他在她身后,两只手扶住她的胳膊,她能感觉他火热的体温。说话时,他的气息从她的耳边吹拂下来,落在脖子上。
他刚才的做法加上这一番言论,的确让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金钱的力量,尤其是改变一个人的力量。他真的变了,找不到以前那个单纯、阳光、追梦的叶韫一丁点的影子。
和她感受不同,他发现她的手臂冰凉,她甚至在瑟瑟发抖。她今天穿着一条深蓝色白花长裙,头发随意束着,露出天鹅般的颈脖,美得像一幅油画。
她挣脱了他的手掌,走开两步,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谢谢你这一番醒世箴言,可是,你不画画就不画画,你为了钱就为了钱,这和我没有关系,我是个小人物,你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小人物,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是啊,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叶韫也在问自己。难道,是喜欢?又或者,为了重新拾起六年前那份被压制的心事?不,不是,叶韫在心里否定了自己。女人都是没有心的,不要再次被她们柔弱的外表给骗了。至于为什么不放过她,再次重逢那一刻就有了答案,那是因为她欠他的,六年前,她骗了他,拿走了他的东西,他现在要讨债,要惩罚,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我不肯放过你?你以为你是谁?我有求你留下来吗?你别忘了,是你欠我的,别总是一副我欠了你的样子。”
初夏被他说住了。是啊,在他眼里,是她欠他的。
他看着她,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她不说话,他朝她摇了摇头,用一种失望的口气说道:“你和以前一样,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只想着自己,不为别人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