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直一拳捶到他的伙伴肩膀上,“嗨!你们快去吧!这样太阳下山前我们能把饭吃了。我们没有荤食了,回来的时候记得抓两只鸟。”
被命令的三个男人大笑着一起离去。
于直将高洁扶进船舱时,高洁看到在船舱口的储物间内有燃料罐和锅具,以及一些食材,靠着门边还有一杆鱼叉和一支猎枪。
她问:“吃的够不够撑七天?”
于直答:“我们的鲜肉已经没了,接下来几天只有大米和方便面。我现在也得去找点儿荤食。”
他从储物间内拿出鱼叉,才踏出一步就停了下来,慢慢地谨慎地将右手伸到储物间门边又摸出了猎枪。
高洁在船舱内看到于直挡在船舱门口,一直没有动,不禁发问:“怎么了?”
于直拿着猎枪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她不要说话。
高洁支撑着身体爬起来,扒开船舱的窗帘。在离开他们有二十米的距离,丛林到河岸的出口处,有一对凶恶的眼睛,闪着金光,灼灼地锁定这里。金色的皮毛、黑色的花斑、竖着厚长有力的尾巴不疾不缓地摇摆。
总是隐匿在雨林深处的众生之王美洲虎,不知为何会像现在这样从丛林深处走出来,此刻正悠闲地踱着王者的步伐,研判地审视着外来的侵略者。
高洁的头皮骤然收紧,全身瞬间僵直,嘴唇紧闭,右手死死抓住窗帘,手腕上脉搏的急速跳动几乎可见。
她不敢有一点点异动。
站在舱外的于直,手指悄悄在猎枪上摆到合适的位置。
他同美洲虎一样,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像在比着耐心,也好像都在蓄势待发。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过了五分钟,也或许是十分钟。高洁感到周围的风声虫叫鸟鸣都安静下来了,丛林的原始气味一阵阵猛烈袭来,全部来自二十米外的这只来自丛林的野兽。她在想,她真的从未预料过她也许会死于猛兽之口。她又在想,这么危急的时刻,那个男人正挺身挡在她前面,这是存心留予她的生机。他已经救了她一回,目前是第二回。她忽然又开始担心起来,担心他那几个同伴若是此刻回来,会不会搅动周围的安静,激怒危险的大猫。
就在几乎静止的时间里,高洁的念头杂而乱,心跳急而切,快要承受不住。
忽地,一阵狂风袭来,骚动树林发出飒飒响声,气温急速下降,河水在船下开始翻腾,雨点落到船舱顶上的雨篷,发出沉重如雷的打击声。
对岸的大猫美丽的皮毛被雨水打湿,甩甩身子,居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丛林的深处走去。
高洁全身力气仿佛放尽一样瘫倒在地。
于直神色如常地将猎枪和鱼叉放回原处,走进船舱,盘腿坐在高洁的对面。
她的神情,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他勾起他漂亮的唇角,冲她微笑。
静止的时间又活动起来。高洁的脉搏仍旧热烈地跳动,频次快到她安抚不了自己的心脏,她需要外力的抚慰和支援,不由自主倚靠向此刻唯一的依靠。
于直的身体传递给她生命的温度,他两手一拢将她抱入怀中,她尽可能地同他靠近。
“我好像又活下来了。”
“嘘!”于直在她耳边吹气,教她放松,“没事了,它走了。你处理得很聪明。我真怕你万一尖叫起来,我今天有可能就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他的手掌握在她背后心脏的位置,稳稳传递过来的热量,令她心脏平静。
舱外走近嘈杂的人声,推门进来的美国导演好笑地在门前刹住脚步,“打搅你们了吗?”
高洁脸上一热,身体暖回来,意识跟着回炉。她挣扎着从于直的怀抱中离开。
于直放开高洁,站起来走出门外,招呼他的伙伴们进来。他的伙伴们都被雨淋湿了,白洗了一顿澡,只能到储藏室内又清理一遍身体。不过他们完成了于直交代的任务,带回来两只鸟作为晚餐。
于直告诉他的伙伴们,“刚才有一只过路的美洲虎。”
“天哪!”
“又命大了一次,上帝保佑我们。”
“哈哈值得庆贺,今晚大喝一通。”
不同肤色的人种共同鼓掌庆祝死里逃生。
巴西向导拿出威士忌,高洁说:“我也要。”
巴西向导存心说:“我们只有四个杯子。”
于直说:“我的给她。”
她朝他笑,他也朝她笑。
共历生死,更添亲厚,其他已经不重要。
加拿大摄影说:“下了雨,晚上气温很低,我们只有四条毯子。”
于直凑到高洁耳边,“和我盖一条你介意吗?”
高洁也同他耳语,“你什么都不会做对吗?”
“那太考验我的定力了。”
“我想,你肯定不会当众表演的。”
他又用手指点她额头。
看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好像已经开始了一段罗曼史,浪漫的美洲人都乐见其成。加拿大摄影将自己离高洁最近的那只吊床拆下来,留出给于直和高洁共寝的床位。
热带雨林骤冷的夜晚,有了威士忌,有了毯子,有了于直的身体,就没有那么冷。
毯子不够大,盖两个人稍微局促,破灭高洁想要保持距离的念头。
于直在睡前说:“好好睡着别动,别乱卷毯子。”
这样他们两人身体几乎毫无罅隙。
高洁一动都不动,肩膀的伤势到了夜里有点疼。黑暗里,于直的手从另一边伸过来,按在她的伤势处,劲道恰好地捏按下去。
第一下,差一点疼得她尖叫;第二下,她的肌肉开始松弛;第三下,疼痛感像是开始被驱逐了;再后来,高洁舒服得差点呻吟。
她小声地问:“你是服役的时候学的吗?”
他小声地答:“是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怕死。如果那只老虎没有走怎么办?你当时在想什么?”她问。
“如果我被老虎撕了,至少能保证它一定会吃饱,你可以活下来给我收尸。”
“于直,谢谢你。”她说,由衷地。
“那么亲亲我。”
“不行,你知道我的肩膀动不了。”
于直在黑暗里半撑起身体,外面暴雨已停,虫鸣正欢,月光明亮,投进一线清光。他看到了清光下高洁的脸。
高洁知道窗外的月光正照在自己的脸上,清凉的月光也化解不了脸上的烧红。于直的眼睛在月光下同样清凉,温柔地看着她。
她把眼睛闭上。
一阵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又一阵后,于直好像又翻身躺了回去。
她把眼睛睁开。
她听见他挺遗憾地说:“为了保持我的人性,就不占你便宜了。”
洁身自爱(13)
亚马逊热带雨林在暴雨后的清晨,恢复了原始的燥动和热闹,展现生命的勃勃生机。
高洁在清晨被巨大的猿叫闹醒,对早已起床忙碌起航的男人们道早安。
于直靠在门前,好笑地看着睡得一脸迷糊笑得没有心肺的高洁。
他问:“吼猿都没能吓到你?”
高洁说:“我的魂已经飞回来了,再也不会飞走,现在什么都吓不倒我!”
于直抱胸,“随遇而安是个好习惯。”
高洁靠自己一臂力量站立起来,于直并不过来帮忙。她靠在窗口,天空中一轮红日覆射大地,郁郁葱葱的地上生物欣欣向上。
又迎来新的一天。
濒临绝境才知生存之可贵。她还活着。一切都好。
早餐是咖啡和方便面,中西文化结合得天衣无缝。
巴西向导说:“我们已经出了河湾,前面的河道没有涨潮,情况比较乐观。”
高洁问:“我们能不能提早走出这里呢?”
于直回答:“可能,运气好的话,顺风顺水,不再遇到暴雨,那就用不着七天。”
他起身走进驾驶室,换下那里的美国导演。
美国导演坐到于直的位置上,高洁的目光跟着于直进了驾驶室。
他稳稳地站在驾驶盘前,戴上了一副墨镜,头发束在脑后,有力的臂膀转动着面前的驾驶盘,河面微风贯进驾驶室,拂动他额前一缕黑发。他全神贯注驾驶,心无旁骛。
“于这样的男人永远都不缺女性的欣赏。”加拿大摄影说。
美国导演笑着对高洁说:“聪明的姑娘不会让自己陷入太深。”
高洁说:“他应该去做模特而不是在这里拍纪录片,不是吗?”她笑着逐一与面前的三位美洲人友好地交换目光,“难道没有姑娘告诉你们,你们都很帅吗?”
加拿大摄影师竖起大拇指,“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高洁和男人们一起笑起来。
傍晚靠岸休整时,她拿着于直的杯子喝着威士忌,建议男人们在陆地上挖一个三十厘米的小深坑,将打猎来的鸟肉和鸟蛋用树叶包裹好了深埋进去,然后盖好沙子和泥土,在上头设火堆。
“这样有烟熏风味。” 她说。
负责实干的于直忍不住抱怨:“要求还真多。”
美国导演说:“原来你也学了些野外生存的办法。”
她靠在船舷上,面向徐徐清风,“我来巴西之前想过一百种在热带雨林迷失的可能,我要做好准备啊!”
给土堆打上火的于直笑她:“是是,她还会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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