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步调查下,齐治平又得知,张和平曾因工作出色在济匡当时的总裁齐治安手下做过一年秘书,之后调往人事部,未及半年,便出了交通肇事的事儿。入狱不久,他的父母搬到荥台居住,过年过节也时常去看看他,并没有什么异常。然而就他出狱后,短短两年内便相继置办了房产,在城区金街开起咖啡厅。
07年前后早就过了做生意好赚钱的时候,何况随着经济发展,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节节攀升。张和平能这么轻易的当上小老板,若说不是中了彩票一夜暴富,恐怕真没有几个人相信——而然所有记录都显示,他既不买彩票也不炒股,甚至未曾投资过理财产品。
齐治平此行荥台就是做足了功课去找张和平的,倒难得他知晓齐治平的身份后竟还客气的请了人入座。齐治平从来就不是个委婉的人,上来便开门见山的说到了那起交通事故,有理有据的推论很快就让张和平没有回旋的余地。然而事情发展到这里,齐治平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再推进一步。哪怕当他把当年卷宗的复印本拍在桌上,拿重新立案侦相威胁,那个被逼到死角的人也只是从容的笑着:“当年那场交通事故的确不简单,只是我不明白,你想要干什么?”
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不高不低,如同朗诵般优雅。可是在齐治平听来,这声音却像海妖塞壬的歌声,又像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在那个暖光盈盈的精致包间里,张和平一字一句地说:“齐先生,我请你坐进来,不是因为你是警察,而是因为你是齐总的弟弟——今天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我付出了代价,这是我应得的。”
齐治平出了神,直到秦楠在身边叫了一声,这才陡然回神,随口摘了一句问道:“刚才出去的那些都是肾/源?”
上来就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着实不是齐治平惯常的风格,秦楠愣了一愣,回应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冲进去的时候算是抓了个现行,他们本来打算摘两个,有一个已经送走了,还有一个刚切口,差点儿就割了。”
齐治平点点头,果断回应道:“侦查材料给我一份,老规矩,既然人抓了,就赶紧完善证据链,拿口供。”顺着抬手敲了一下玻璃隔板,像在一段乐曲中点了重音符号,略一停顿,又道,“还有,不是说送走了一个吗,顺着查,看落脚点在哪儿:不仅要查这一处,还要查他背后,这把一定要挖下去。”
“我明白,马上就去安排。”秦楠利落地应和道。
虽说秦楠较之队里魏可道、范敬等人难免显得坦率而性急,却难得他粗中有细,又有赤子之心,更对齐治平脾气。听闻这话,当下点点头,又问:“嫌犯呢?”
秦楠应声答道:“都押在审讯室了,一人一屋,禾苗挨个审着呢!”
齐治平不由挑了挑眉,声音不波,但重复道:“禾苗?”
秦楠只当齐治平担心禾苗年轻没经验,撑不住场面,登时便笑:“不放心就去看看呗,案子我没跟,不太清楚,不过在旁边站了会儿,别说,禾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齐治平听他这么说,倒也懒得解释,低头笑笑,便沉声和道:“这丫头是不错。”秦楠也再没多说,收拾好审讯材料,便打了招呼离开。
天边的嫣紫早已淡尽,阳光仿佛掺着金屑的浆液,透亮地洒遍每一寸角落。齐治平刚迈进审讯区的长廊没几步,就见禾苗从里侧的一间审讯室里出来,一边专注地翻着记录本,一边慢慢向这面移近。于是开口叫道:“苗儿。”
“啊,齐队,那什么,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禾苗似乎还在为私自行动感到不安,此时见齐治平突然出现,不等对方说什么便下意识地抢着解释。
话没说完,已被齐治平抬手打断:“昨天没开机是我的问题。摘肾这活儿一共也就那么点儿时间,再晚就是竹篮打水,你做的很好。”
禾苗显然没料到齐治平会如此夸奖自己,一时反而不好意思,愣在原处不知做何回应。直到齐治平问起审讯情况,这才又反应过来,回答道:“已经审了两个,都对参与组织器官交易供认不讳,可就是死活坚持,说不了解来取器官的人什么来头,也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装傻充愣。”
这种情况当初审讯翟志远一干人的时候也遇到过,案件的进一步深入就此停滞,僵持了许久,最终因为后来裴安民与邹凯的事越闹越大、牵扯了过多精力而被迫放弃。因而齐治平此时听到这话,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如常皱起眉毛,问道:“栖梧山直接参与的可能性有多大?”
禾苗柳眉紧蹙,咬唇道:“九成。”说完停顿了一下,方才问道,“齐队,现在敢不敢直接动栖梧山?”
破获摘肾窝点距今不过三个小时,禾苗谨慎,怕一旦私自行动的时机拿捏不准,过分张扬反而坏了大局,因此格外留心封锁消息,估计此刻这一据点的上下线还都不知情况。然而禾苗虽顺着栖梧山查出这条非法器官交易线上的节点,却仍无足够的证据指明栖梧山就是非法器官交易组织遮掩门面的一个幌子。
如今种种矛头都已集中在这里,不行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而行动无非两种结果:干净利落地一举击破,拿到证据,一切都好说;行动落空,无凭无据,不但不好交代,只怕还会打草惊蛇——禾苗做不了这个主。
齐治平锁紧眉头,徒然回道:“让我再想想。”
禾苗轻声应着,踟蹰片刻,又弱弱地追了一句:“齐队,时间不多了。”
摘肾地点已经起获,现在最理想的结果就是顺着这条线索迅速出击、一气呵成地除掉这个毒瘤,然而这样爽快的事情却也只能想想。早在年前,裴安民和邹凯掀起的一串案子就已经把栖梧山推到风口浪尖,如今它再次冒出头来,究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还是一个张开大口的陷阱?齐治平无从判断,却又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于是他抬起头,声音迟缓却让人心安:“一会儿我把秦楠叫过来,你跟他说说情况,让他帮着你审。侦查记录我这就去看,有什么决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禾苗无意识地应出声,这才突然意识到齐治平是要走,忙又轻声叫了一句。她想提的事儿说公不公、说私不私,又没有依据,本来有些犹豫,此刻见齐治平回过身来,出乎意料地耐心等着,终于咬咬牙,低声说道:“魏大嫂今天手术,听说就是清早。”齐治平站定脚步,没有说话,眼里的目光却在这透进走廊的晨色中渐渐沉了下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顾宁正任由煦暖的阳光照着,恍恍惚惚将要入睡。自奇山一案以来,他一直处于被停职的境地,从前担心错过消息时刻不敢离开手机,如今却是放下一天也不会有事儿。说清闲也好,说失落也罢,只是这样不得不悠闲的日子过得久了,突然再听到铃响,着实反应了好一会儿。
电话里齐治平的声音低缓而严肃:“顾宁,昨天晚上禾苗查栖梧山的时候端了个摘肾窝点,拦了一个,还有一个已经送走了。”
栖梧山有问题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顾宁并非不知道,而齐治平更不是那种愿意把案件进展时时同旁人汇报的人。乍听这话,顾宁心里咯噔一下,却整个透亮起来。从前不敢深想的担忧如今眼见要成为现实,一颗心反而落下来,像压着沉甸甸的铅块:“大嫂今早手术,是不是?”
顾宁问得直白,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
齐治平没有再多说什么,言下之意却已足够清楚。早在跟随古常青查案之际,顾宁就做过功课,也更加清楚,像兖中这样的二三线城市,每年备案的器官移植手术寥寥可数。如今在这样敏感的地方,一天之内,一个肾脏刚被摘除,一个急需移植救命的病人就被推进手术室,时间契合得让人不能忽视。他在感情上希望这只是个巧合,却无法劝说自己在理智上相信。
顾宁对着电话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叹息。他的嗓音很低,像恣肆的藤蔓深深扎进胸肺,禁锢了声带:“好,我知道了,我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觉得受了轻视,声音一沉,连态度也一并肃厉起来:“顾宁,我没让你唱白脸。”
顾宁沉默,他平素与魏可道交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无能为力,反倒要让齐治平特意告知一声。半响,却也只能应道:“齐治平,你现在没有凭据,正为动不动栖梧山为难,是吧?”他说着停顿下来,不出意外地听到对面一片静默,“你没我了解魏大哥,这件事你若还想要证据,就放着我来。”
那边没了声息,似犹豫着,然后是无可奈何地败退:“顾宁,你总这么逼自己,不累吗?”
累么?顾宁无声的笑了。或许只是习惯,习惯了将他人的心愿理所当然地变成自己的愿望。其实闲下来的时候他也曾思考: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留校深造是因为女友和母亲的心愿,做警察是为了父亲身亡的真相,可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没有得到答案,也便就此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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