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鸣居住的宿舍在群楼十号104。顾宁和朱梓两人同宿管亮了证件,要来钥匙,没费什么周折就进入到出事房间。宿舍是四人间,上方床位,下面书桌外加衣柜。这个时候学生大都外出吃饭,宿舍里没有人,安静得很。朱梓放眼打量了一遍,伸手指指临窗的铺位。
死者的东西尚未收走,顾宁顺着朱梓的指点看了两眼,不禁诧异于这里的整洁:床被整齐地叠放在床尾,书本笔记从大到小排在书架上,不见一点儿凌乱。不要说与周围三个床铺形成鲜明的对比,就是女生寝室里怕也找不出几个这般利索的。相比之下,略显杂乱的倒是桌面:一个苹果笔记本敞开着放在桌面,旁边搁了杯喝掉一半的咖啡,还有一个用塑料袋套着的外卖盒。
有那么一瞬,顾宁恍惚觉得这位置上的人不过是临时去盥洗间洗刷碗筷而已。正如朱梓先前所说,周围根本没有迹象能显示出崔鸿鸣曾有自杀的意图。顾宁皱眉:“死者在门边缢死,你们是怎么进入宿舍的?”
“翻阳台。”十号宿舍楼假期才刚翻新,一层生锈护栏被拆除回收,还没来得及装新的防盗窗。朱梓说罢耸耸肩,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补充道:“跟报案人一样。”
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哨音尖锐如同匕首,毫不留情地划破屋中凝滞的空气。顾宁点了下头,推门迈进阳台。冷风顺着脖领灌进衣里,激得周身冰凉,他紧了紧衣领,目光随着那无形的气流打了个旋儿。想是因为天冷的缘故,阳台少有人来,栏杆地面蒙了一层薄灰,墙角堆着扫帚、拖把一类物品,布条上都已结了冰。
阳台背阴,比向阳处更冷上几分,呵出的白气儿隔着玻璃都清晰可见。朱梓忍不住在屋里招呼道:“顾队,外面冷,还是先进屋吧。”
顾宁脚下没动,低头看着地面的灰尘,问道:“现场勘查的时候,阳台提取了什么痕迹?”
“外墙登踢痕迹,栏杆手握痕迹,还有阳台侧墙上一枚潜在手印,技术科还没出结果,不过应该是报案人出入时留下的。”朱梓回答着,话音未落,却听身后房门“砰”地一声被人大力撞开。
门外站着三个学生模样的大男生,显然没料到屋里有人,都吓了一跳。顾宁、朱梓两人来时没穿警服,看那几人的表情,显然是将他们当成了入室行窃的小偷。还是朱梓反应最快,手往兜里一掏,在三人就要张嘴大喊之前堪堪亮出□□:“兖中刑侦队的,你们就是死者崔鸿鸣的舍友吧?”
三个男生明显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得别扭地招呼:“警察叔叔好,坐、坐吧。”
朱梓有些傻眼。他毕业也才没几年,夏天时候刚过二十五周岁生日,骤然被这些不比自己小几岁的学生们张口叫叔叔,一时只觉哭笑不得。顾宁在后面听得好笑,忍不住弯了嘴角,绕上前道:“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大家不用紧张。”说着自然地伸出手去,“你们好,我叫顾宁。”
“何大鹏。”“郭世杰。”“刘柳。”三人依次报了姓名,握手的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神情却已经放松了不少。
顾宁于是问道:“你们谁是报案人?”
几个男生两两对视了一遍,然后一起看向最后面站着的一个穿灰绿条纹羽绒服的瘦高男生:“是小柳。”那男生正出神,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应道:“哦对,是我。”
见他举止颇为拘谨,顾宁笑了笑,和声问道:“能再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刘柳没有回应。他低头盯着桌角,似乎下好一阵儿决心,才回忆道:“那天下午我就一节课,本来想去图书馆看书,走到楼下突然想起这周还有社团海报没做,就赶回宿舍。到了门口却推不开门,我看了看,锁不在外面——估计是宿舍有人,从里面插了门。”
听他这么说,顾宁留心看了眼宿舍房门:门上用的是普通门扣加挂锁的组合,平时外出自外上锁即可,此外房门内侧多加了一个插销,夜间休息便可从内上锁,避免外人进入。
刘柳的声音还在响着:“可我敲了好一阵儿也没人开门。大鹏和世杰下午都两节选修,所以屋里肯定是鸿鸣,他平时午觉就睡得晚,经常一睡一下午不说,还特死……”
这些话平时说习惯了,原也没什么不妥,但放在此刻未免犯了忌讳,刘柳自知失言,声音一顿,脸色也跟着难看下来。旁边何大鹏和郭少杰倒没察觉,仍点头应和着:“没错,鸿鸣一睡下,外面就是打雷打闪都吵不醒他。”
顾宁略点了点头,神情安然而又谨肃:“刘同学,你继续。”
刘柳再次垂下头,低声说道:“若放在往常,我串串宿舍,等他醒了再回来也不是不行,可那天急着赶海报,就翻了阳台。”
狭小的空间里供着暖气,初进时还不觉得,呆久了难免燥热。朱梓拉开外套拉链,揪着衣服扇了两下,接话道:“你们行啊,不是第一次了吧?”
让他这么直言一说,几个学生颇为尴尬,挠了挠头,解释道:“哎呀,有门能走谁还翻窗啊,还不是因为我们那奇葩的宿管大妈……”
朱梓撇撇嘴,回头看了顾宁一眼。他们上大学的时候虽然也被楼管阿姨管着,可是关系总归还算和谐,这么异口同声地嫌弃倒是不常见。似察觉到对方的诧异,郭世杰抿抿嘴,补充道:“我们校区偏,宿舍关门也早,晚上跨校区听个讲座、办个活动什么的,一不留神就过点儿了。别的宿管阿姨好说话,解释一下就给开门,可到我们这儿啊——”
话音尚未落地,旁边何大鹏便大大咧咧地抢过话头:“就我们宿管事儿多,说好话挨骂不够,还要记名扣分,所以我们都挺讨厌她的,想办法能绕就绕!好在我们是一楼,趁着没装防盗网,还能翻阳台进!”说着还怕朱梓等人不信似的,朝外面努努嘴,“你看草丛里藏的砖块儿,都是咱偷偷攒的,关键时刻拿来垫脚!”
“呵!”朱梓不禁叹出声来,“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你们这样平时不怕屋里进人吗?”
“哎呦,我们值钱的也就手机电脑,手机带着,电脑锁柜子里。再说校园里有巡逻,倒也没听说那个宿舍丢了东西……”
——学校巡逻,倒是没抓着你们翻阳台。朱梓心里默默补上一句,就听顾宁问道:“刘柳,崔鸿鸣出事那天,阳台门开着吗?”
刘柳摇头:“门锁了,不过窗没锁,拉着窗帘,伸手探进去就能开开。屋里也没开灯,我一进去就看有人低头坐在门边地上,那衣服那发型,可不就是崔鸿鸣!我觉得奇怪,走近了才看清,他、他脖子上挂着大鹏应付体育考试买的跳绳,脸上已经没人色了,我又壮着胆上去探了探,摸不到呼吸……”
刘柳有些说不下去,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道:“从前也不是没学过什么急救常识,可事情真到眼前就不一样了,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想起来出去叫人……”
“之后呢?”顾宁耐心看着他,眉头蹙紧。
“我跑出去找了宿管,她开始不信,后来站窗外一看也傻了,还是附近同学喊了句赶紧救人,我们才想起叫急救,可是晚了。再后来,你们都知道了。”
见他情绪反应不小,顾宁没再追问,略一沉吟,转换话题问道:“那崔鸿鸣平时怎么样?”
“他人特好,有事找他帮忙从不推辞,大家都当他是好兄弟……”
“……鸿鸣家里条件不错,好像说父母开了家医院,可他平时一点儿都不摆谱!”
“不过鸣子也够闹腾,前两天在网上看见一帖子,说什么温水煮青蛙是谎言,还真弄来了锅和青蛙来。不过没试验成,宿舍限电跳闸,害得我们断了一天电。”
“……”
提起这个,几人倒是有了共同话题,登时七嘴八舌地一通回答。直说得朱梓头昏脑涨,只觉得暖气烘烤下,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膨胀起来,一张嘴就能塞进满口干闷的热气。转头去看顾宁,却见他仍专注地听着,还不时点头应和,自己一时也插不进话,只好随便找了个衣柜靠着,暗自感叹顾宁的好性儿。
跑了一趟,得到的信息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出入。末了两人打包带走了崔鸿鸣的个人物品,又补采了宿舍其他几人的指纹,驾车离开。
车辆疾驰,沿路风景不断化成模糊的色块,从眼底飞快溜走。似觉得车里有些憋闷,朱梓摇开一条窗缝,仰在后椅上兀自念叨着:“顾队,你说这案子也奇怪,明明就是个自杀,可又找不出动机……”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身子猛地前倾,趴上前座椅背,“对了,我听说齐队已经把温泉案给结了,现在一个通汇渠案一个诊所案,正并了一起查着呢!”
顾宁“嗯”了一句,声音平淡无波:“我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觉得有压力啊?”朱梓斗鸡似的瞪大眼,似对顾宁不上心的态度大为意外,“我说那案子你就不该让给齐队,这都年末了,又是评比又是总结的,咱可不能让人比下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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