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素来心大,毫不在乎的把这件事给掀了过去。
兰云却着意的看了宁云一眼。
这时厨房的丫鬟婆子把饭菜送来,几人吃了一顿三个人有着三般不一样心事的饭,才各自散去。
宁云找了个借口,说想回去洗个澡,兰云也不好留,这才从兰云屋子里脱身出来。
出了兰云的院子门,宁云便拉住了缤兰,快步走了几步,拉开和身后丫鬟的距离,才低声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缤兰一五一十的把听到的事情重复给了宁云听。
宁云听后,心中一沉。
自古只要是涉及到了储位之争,不是赢,就是死。
从来没有第三条路。
宁云仰头看着漫天的飞雪,雪下的极大,就如同她继母悬梁自尽的那日一般。
李家也是千载门第,又得圣祖爷的赏识,最后还不是鸟飞,石碎,玉湮,大厦忽喇喇倾颓。
泼了天的富贵,不过是南柯一梦,大梦初醒之时,惶惶然不过是一笑话。
如今的史家,不过是第二个李家。
她站在漫天飞雪当中,直到冷意浸透心底,才曼声跟缤兰说道:“回去吧。”
不管乐意与否,她如今已经不是李昕,而是史宁云。
但只要这是她的人生,史宁云的人生,她才是有资格决定她或者史府未来的人。
宁云的手缓缓合拢,落在掌心雪花融化成为一潭碧水。
☆、第10章 白梅倚歌
史家素来注重节日,除夕这一日,全家都聚在了太夫人住的枕霞阁。
整个史府都是张灯结彩,就连那树梢的玻璃风灯外面都特意罩上红福字镂空的罩子,屋里的灯座都特意贴了一个剪得小小的福。
看着全家人都聚自己跟前,太夫人因为久病而显得苍白容貌上也增添了几分喜气。
“你们也坐,一家人在一起说说话,没那么多的规矩。”太夫人看见王氏和赵氏还站在一边打算伺候她用膳,连忙这般说道:“不在乎这一天。”
赵氏素来就聪明伶俐,太夫人话音未落,她便笑道:“瞧太太你说的,能伺候太太,可就是我这一年里头,最大的福气了,难不成太太当真要下媳妇的面子?”
“你媳妇的这张嘴,真真不饶人。”太夫人点乎着赵氏跟史鼐说道。
史鼐笑笑:“母亲开心,就是我们当子女的福分。”说着,偷偷的推了史鼎一把,“弟,是吧。”
史鼎明显心不在焉,“啊?”求助似的瞄了他媳妇一眼。
偏生史鼐今日也在场,而且按照王家的规矩,哥哥和弟妹是不同席的,这点不合家中规矩,王氏正在心里纠结这事,发现史鼎的神情,不露声色的摇摇头。
她根本就没太注意听。
凑过去看兰云打络子的宁云:“……”
只得起身走到太夫人跟前,握起拳头,给太夫人捶着腰,插嘴道,“祖母开心,我们就开心。”
悄悄的附在太夫人耳边,“爹是军人,有些话不好意思说,你看,脸到先红了。”
“还是孙女知冷知热,那像你们这些,一个个,都心大。”太夫人便顺着话题,打趣史鼐等人说道。
然后假装不满的和宁云说道:“你爹才回来,你就拿你爹涮开心。”
宁云笑着仰头看了史鼎一眼,“涮了就涮了,女儿本来就是用来疼的,是不是,爹?”
史鼎点点头,“你涮我就涮了吧,还不快从祖母身上下来。”
“偏不。”宁云搂着太夫人的脖子,“咱们说悄悄话去,不理他们。”
太夫人向来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几日相处下来,不自觉的就高看宁云一两眼,“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开你几句玩笑怎么了?”
史鼎无奈道:“母亲,我是怕她太闹了。”
“我就喜欢热闹。”太夫人拿过一缠丝凤纹白玉盘,里面盛着扒好的柚子,“这是红瓤的,你们姐妹也尝尝。”
兰云和湘云也赶紧过来,挨着太夫人坐下。
赵氏见太夫人高兴,连忙招呼下人摆菜支桌,待菜上齐后,让下人端着一个大锅子,下面放上火,还在咕噜咕噜的煮着。
宁云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锅子。
赵氏亲自端了一碗带些浅黄澄澈的汤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凑近看看,道:“这是……”
赵氏笑呵呵的说:“太太也尝尝我的手艺。”
太夫人持勺撇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除了鲜,倒是有几分的清凉,喝下去也暖暖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在家里的时候,别的姐妹女红啦,吟诗啦,都比我厉害,逼的我不得不另辟奇径,”赵氏依次给史鼐等人盛了一碗,“然后捣鼓出了些新的东西。”
“这汤倒是不俗。”太夫人又喝了一口,“这豆腐是冻过后,捆着火腿蒸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太您。”赵氏笑道。
“这汤原来是名为在水一方,在家中时,有个云州的厨子,跟我说起过这道菜,本来应该是用笋丝,火腿,豆腐,在加上鸡汤,就这么一绘,在加上糟油拌过的野鸡丸子,本来是夏天吃的东西,但是有时候冬天就想喝一口热乎乎的汤。我就想着,干脆把什么酸菜啦,鸡,辣椒,排骨,也和这些东西炖在一起,没想到误打误撞,倒也好吃。”
众人笑了起来。
宁云看着这般繁华景象,不由得叹了口气。
今日富贵明朝散,大好楼阁,似水的华年,却不知道,没人真的能留得住。
铁打的侯爷府,流水的侯爷。
太夫人道:“你的花样倒是不少。”
王氏笑着起来接了过去,又转过一碟饺子,“这个饺子请太太尝尝。”
太夫人夹了一口,笑道:“我这两个儿媳,倒也都是巧手。”
赵氏起哄道:“太太别只顾着吃,也赏我一个。”
“唉,你真真是个会吃的。”太夫人夹了一个递给赵氏,赵氏咬了一口,道:“弟妹,我可猜出来你的手艺了。”
王氏笑道:“嘘,”然后转向太夫人,“请太太也猜猜。”
太夫人品品,“这猪肉馅子倒也罢了,可是这鸡汤味是怎么出来的?”笑着看了王氏一眼,故意说道:“我可是猜不出来,鼐儿媳妇猜猜?”
“太太,你看,你还是偏爱嫂子。”王氏打趣赵氏说道。
赵氏往太夫人那里挪了挪椅子,“这还有个打翻的醋碗,我说着饺子怎么这么酸,难怪了呢。”
“少贫嘴了。”王氏白了赵氏一眼。
“好啦,真猜不出来?”太夫人插了一嘴。
“我怕我猜出来,弟妹就得用指甲,把我这一张脸给挠花了。”赵氏见太夫人正在兴头上,便这样说道。
“是把鸡汤冻了起来,切成小块拌到馅子里的。”太夫人笑道:“可是这样?”
“真真一字不错。”王氏笑着应道。
太夫人净了手,道:“难为你们这般心思了,今天我也备下了些东西。”
赵氏追问:“太太你又吊我们的胃口,是什么呀,也让儿媳妇开开眼界。”
太夫人拍拍手,她身边的白茶一曲膝,便走到偏厅,普洱把太夫人扶了起来,“咱们找个地方,这里没什么兴致。”太夫人拍了拍赵氏的手,意味深长的一笑。
兰云低声问宁云,“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几日协助赵氏管家,和太夫人打交道的时候就多了些,对太夫人的脾气也是十分的了解,太夫人身子骨这几日一直不好,所以也懒得动弹,怎么就今日上来兴致了?
宁云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太夫人上了撵,在前头引着,一行人便来到了饮冰居。
饮冰居是老侯爷素日喜欢的书房,自老侯爷去后,就改成了半个花房,里面红麝碳烧的旺,如同春天一般温暖,王氏等分了席面坐下,就另有穿着一色玫瑰红褙子,鹅黄色挑线裙子的丫鬟们盈盈上前,奉茶端上来点心。
史鼐道:“管中窥豹,儿子可是好奇了。”
太夫人一拍手,丫鬟们便把院子里的屏风拉开,白梅开的正盛,苍劲的枝条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和梅花淡绿色的蕊相映,别有一番气质。
丝竹声悠扬传来,穿着红衣的舞娘自树后转出,从树间穿梭,翩然起舞。
舞娘跳的是胡旋,只见平地里一个急旋,惊起浮雪,雪花自枝头飘落,舞娘却是腰肢一摆,竟然启唇伴着节拍,合了一首词。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彷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漫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这是李清照的词。”湘云留神听了一句,便拍手笑道:“易安词和旁人相比,胜在风流婉转,余韵不休,而这一首渔家傲,却端的是豪迈,不过九万里风鹏正举,里面声韵,却是差了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一句三分。”
“声韵比不得意境。”兰云反驳道:“易安写项羽诗,到底是哀叹伤感的不平之句,哪里比得上这词的意蕴,照你的说法,逍遥游中,说鹏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岂不是也不对劲?”
宁云笑道:“我只是觉得,雄壮之词,江南苏白;白梅高洁,傲雪独立,枝条苍劲,不为风雪所动,红衣翩然,做尽女儿闺阁娇态,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件事物,若没几分真本事的编舞娘子,是绝绝没有胆子这样作为,况且这混合一起的也是恰到好处,苏白柔声曼歌,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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