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回过头,不着痕迹的喘上一口气,摇头道:“没事,就是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国家。”
莫夫人注意着她苍白的面容,“是被吓到了?”
秦苏面部僵硬的露出一抹笑容,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视频画面。
因为是帝王墓,此处被重点保护起来,夜幕下,那件玄色龙袍散发的气场就像是有一幕尘封的画面被曝光,恍若看到了那一日走过未央宫,威严的气场耀眼在阳光下,混合着那刺眼的光芒,众人看见了蛰伏的龙翱翔而起,震破苍穹。
“等一下,好像棺木下还有什么?”随着记者的一惊一乍,摄像机重新捕捉了刚刚转瞬消失的画面。
毕竟的帝王遗骸,史学家们尽可能保持完整的将遗骨从棺木中抬出,随后墓底处应该是被岁月腐蚀过后露出了底部。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揭开棺底,霎时全场震惊。
棺木下,是另一具保存完整的尸骨,从衣料上辨识,这是一名男子。
帝后同棺是鲜有的事,可是这帝王与另一名男子同棺又是什么原因?
男子穿着银色长袍,依然如同那件龙袍一样保存的完整,只是有人惊骇的发现,男人的四肢不同于常人,从骨头上一些细小的痕迹看来,这名男子是被断了四肢!
秦苏失去镇定,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几乎是踉跄着跑到了屏幕前,她望着画面中的另一具尸骨,望着他身上那件月牙长袍,望着他腰间带着的那个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香包……
“小苏,怎么了?”莫夫人站在她身边,诧异的看着她的双手颤抖的从画面中轻轻摩挲过。
秦苏红了眼,双唇失去作用一般上下翕动着,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莫夫人焦急的扶住她差点摔倒的身子,忙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秦苏喘着气,屏幕已经被切换,刚刚的尸骨没有了,她的师父没有了。
男人的话还历历在目:只要师父还在一天,必然守得小苏百岁无忧。
莫夫人见她情绪如此,连牌局都直接取消,扶着她尽可能平稳的走回房间。
秦苏犹记得那个梦里,男人的刀挑断了师父的手筋脚筋,以着凌迟的酷刑放干了师父的血,她看着他身上血从皮肉中渗出,一条条血线躺满了全身,周围萦绕着一阵阵让人干呕的血腥味,轩辕澈站在高墙之上,笑意盎然的俯瞰着这一切。
他是一个疯子,他的爱,太狭隘,是一种强势到不许拒绝的自私爱情。
莫夫人倒上一杯温水递到她干裂的嘴角边,温柔道:“喝一口吧。”
秦苏摇头,头很痛,她顺着枕头靠在枕垫上,闭了闭眼,就这么装睡一般想静下来。
莫夫人不忍心过多打扰,将水杯放在她能拿到的地方,压低着脚步声,走出房间。
西城的步行街前,肖青坐在广场上望着视屏中滚动播放的喜讯,自嘲般的勾起一抹冷笑。
轩辕澈用一个衣冠冢给他弄了一个假墓,原来却是把自己的尸体与他合葬,一想起他连死了都不肯放过自己,肖青便是忍不住的浑身瑟瑟发抖。
那一天,他刺了轩辕澈两剑,然后呢?宫廷侍卫强行的将他扣押住。
听说当晚轩辕澈差点死了,只要他再狠一点,再刺进去一点,他必然活不过那一晚。
最后的那一幕,是伤势未愈的轩辕澈未带一人侍卫只身进入地牢,与他面面相对。
薛恒的手恨不得掐断他的脖子,却因为手上的手链脚链不得不止步在他面前。
轩辕澈冷冷的挑眉,看着眼前落魄到可谓是不堪的男人,声音漠然:“我要登基了,先皇今天就要去了,明天开始整个沧源都是我,你如果听我的话,我会留着你的命。”
“滚。”薛恒吐了他一口唾沫,仰头大笑起来,“就算你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也没本事守住这片江山,谁不知道你轩辕澈心机有多狠?你的谋臣,你的大将,你的所有亲信死的死,叛的叛,你还有什么本事守住这万里江山?”
“我还有你。”轩辕澈抬手扯住他的下颔,“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我看得懂你如今已是众叛亲离。”
“他们都该死。”轩辕澈咬紧牙关,目眦欲裂,却又在片刻过后收下面上的戾气,转而一笑,“如今江山就是我的了,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没有人再闲言碎语,没有人再能对你对我做什么,这江山,与我共赏好不好?”
“滚。”薛恒毫不留情的将他靠近的身体推开,手重重的杵在他的伤口位置,冷冷一哼,“别用我做借口,轩辕澈,你就是一个疯子,你杀人,全是你的私心。”
“是,杀秦苏是我的私心,我现在恨不得再把她的尸体从地里扒出来,我要让她成孤魂野鬼,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得安宁。”
“你敢!”
轩辕澈双肩轻颤,“有何不敢?”
“我不会放过你。”薛恒拒绝的挣扎着,铁链磨过手骨,一点一点的碎开了他的骨头。
轩辕澈轻轻的抬起他的下颔,软下语气,“如果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我必然风光厚葬了她。”
薛恒没有说话,只是用着从未有过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伤口完全裂开,血顺着他的衣衫染上了那件白袍,红艳艳的颜色那般的美丽妖娆。
当夜,先皇驾崩,隔天传出太子即位的消息。
薛恒是在他登基的那一刻自杀的,用着残忍的方式拧断了自己的手脚,然后看着血从身体里一点一点的被放干,他是以最残酷的方法让自己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里离开,再也回不来……
“嘭!”杯子从叶非璃手里脱落,他捂住自己的头踉跄两步。
记忆是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魇,它像毒药一样一点一滴的侵蚀他的所有过去,让它变得残破,让它变得黑暗,让它变成一场再也不敢记起的噩梦。
……
A市外的西郊,今晚可谓是星光熠熠,晋家每年举行的宴席,邀请的不光是名门望族,更多的是城中有头有脸的权势人物。
从山脚开始,记者群便伺机以待,瞧着每一辆上山的专车,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将相机对准车内看不清五官的人物。
莫老的车是准时准点抵达晋家别墅,位于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晋老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特意执杯走上前。
晋老道:“莫老肯赏脸,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莫老拿过酒杯,轻轻一碰,“难得都是老战友见面,当然怎么也要抽空赶来,听说今晚晋老还有格外喜讯要宣布,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凑热闹。”
晋老笑而不语的看向不远处正在交际的儿子,点头道:“也是该到时候成家立业了,今天不是说莫大少也会来吗,要不我也来做一回媒如何?”
莫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晋老不是不知道我儿子的眼力劲儿,为了怕被人误会逗人家清白姑娘玩,我还是让他一个人过为好,免得隔三差五姑娘还去扰晋老。”
“还真是可惜了莫大公子的一表人才。”晋老看向一前一后走进客厅的两道身影,蓦然一惊,“这二公子的腿怎么了?”
“年轻人精力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好多了,就爱蹦跶,瞧瞧一不小心把自己给蹦瘸了。”
晋老凑上前,不由得啧啧嘴,“二公子这可是新婚燕尔啊,得注意修养。”
莫誉毅面色一沉,晋老刻意的扯着嗓门说话,周围本是没怎么注意的眼光这下倒好直接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残肢上。
不过脸皮如莫誉毅,在他眼里那脸皮就是可有可无的摆设,笑道:“毕竟没有晋老爷子年轻时厉害,听说一晚上轴转四位夫人房中都能游刃有余,当真是羡煞了我。”
晋老的笑容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接被拉下,几乎都能看见不远处正笑靥如花的晋夫人脸色骤然一变,真真堪比被打翻了染缸的颜色,泛着红红绿绿,青青白白。
晋老忍下这口气,将酒杯递上,“莫二公子可真会说笑话。”
“晋老爷子也是宝刀未老啊。”莫誉毅呡上一口酒,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晋老爷子可不能跟我这个小辈计较,毕竟我糙惯了。”
晋老冷冷一哼,攥着酒杯掠过他。
不远处,正在吧台前喝着闷酒的陶家二小姐瞄到人群正中的身影,禁不住心情起伏攥紧了指尖的酒杯。
陶家如此一蹶不振,全然拜莫家所赐,如今大姐的入狱,三妹破了额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连带着父亲的公务受到了连累。
今天这场宴席都是前段日子给的请柬,如若不是提前发放了请柬,以现在的陶家几乎都已经被排出了上流社会的交际圈。
整个陶家现在都憋着一团火,她本以为今天不会见到莫家人了,所幸她放下那张脸跑了过来,哪怕在场的所有人没有给她一个好眼色,她也等到了这个人的出现。
大姐说过莫誉毅其实没有表面的那么正人君子,想想那些日子在金城时搞出的事,她当然清楚堂堂莫二少那疯狂的本质。
陶晨自恃自己是三姐妹中姿色出众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五官虽不至于倾城倾国,但比起秦苏,她还是有那么一点自信。
没错,她今天放下自尊跑来受冷眼不过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她倒要看看跟自己做出那种事后,莫家会怎么收场,反正陶家都这般了,她还怕什么赌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