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然正在一大堆资料中找线索,难度之大堪比大海捞针,耐性也自然被磨灭了不少,听到江心这么说之后火气一下腾了起来,“接个电话怎么那么多废话?”
江心无语地吞了吞口水,想了一下后把她的手机开成了免提,紧跟着那边传来了律凌辰的声音:“谁得罪你了?火气这么大?”
低低的嗓音带有一点点似笑非笑的味道,许安然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键盘上,眼睛像盯怪物似的盯着江心手里的手机。
江心也是一脸尴尬,忙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塞给了许安然,一副“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然然?”
又传来了一声低唤后,许安然吓了一跳,立马把手机的免提关掉后凑到耳边,“啊?我在呢。”语气和方才判若两人,江心都忍不住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不到一分钟后,许安然挂了电话,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往沙发上一搁,整个人如一个泄气的皮球。
见状,江心便幸灾乐祸地笑:“怎么?要被抓回去了吧?”
许安然瞪她一眼,撇撇嘴:“来电显示明明是Vico!”
“对啊,是Vico没错。估摸着他也没料到King会忽然出现,然后被现场抓包了。”江心幽幽地说,随即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刚刚Vico在电话里好像提到了律门,至于有没有被King听到,那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
*
车子开到律家的停车场之后,原本靠在副驾驶座上装睡的许安然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想要拉开车门,奈何律凌辰早有准备,把车门锁死,一拉拉不开,二拉拉不开,许安然心里便咯噔。
紧跟着,身旁的男人解开了安全带,欺身而来,许安然吓得一动不敢动。
律凌辰有几分好笑地看着她,长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低笑:“行啊你,总算没有白教,都敢查到我头上来了。”
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顾问的电话内容,许安然赶忙赔笑:“没有啊,我这是公事公办。”
“哪敢问大侦探,可有查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被他桎梏在他与车座之间,许安然觉得空气都有几分稀薄,却不敢乱动。她犹记得那日聂湃提到“律门”之后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此刻灯光微弱,她不知他心情是好是坏,便只得应付性地转移了话题,说:“诶,你可不像这么闲的人啊!今天那些媒体没有‘炸’了公司把你和二哥生吞活剥了么?”
律凌辰不语,只是原本撑在她肩膀上方的手微微下移,连带的,他的重量也愈加压了过来。
随着车座的缓缓下降,许安然惊呼:“你想干什么?”他不会想在这里吧?
男人的低笑声在耳畔响起:“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为了防止你下车后像个兔子一样窜得没了影儿,所以……”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她不由得惊喘,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求饶似的说:“我告诉你我查出什么来了还不成么?”
“趁我还有耐心。”
许安然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嘴上也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从尹赫的死因判断失误到宋氏与尹赫的瓜葛,从聂彻的刻意隐瞒到尹思初的含沙射影,许安然把自己心中所猜测的全都说了出来,自然,也包含了聂湃与律凌辰的那一段情敌史,期间,她特地提及了“宁俞婧”这三个字。
听及后,律凌辰的眉心凝了凝,但很快便将异样的情绪隐去,淡淡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宁俞婧。”律凌辰重复了他的问题,“你查了?”
许安然刚想摇头,但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之后还是开了口:“没有,那天沈芳娇的生日宴上我好像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提到了。”
律凌辰的眉便微不可见地觑了觑。
宁氏是七大财阀之中保密工作做得最好的一大家族,对外公开身份的只有宁氏的掌权人以及特别行政助理,其余的人,包括掌权人的配偶、儿女、甚至兄弟姐妹都一概未曾公开。宁氏现在的掌权人宁长渊,到如今见过他本人的圈内人都寥寥可数,更别说要知道他曾有过一个妹妹,宁俞婧。
况且,宁俞婧已经去世了十二年之久,几乎所有关于她的资料都被封锁销毁,查起来根本没那么容易。
而许安然却这么误打误撞地听到了,只能证明,提及“宁俞婧”这个名字的人,极大的可能是那日他在宴席上想见却没有见到的人——宁长渊,还有一个,便可能是宁俞婧曾经的未婚夫,聂湃。
“凌辰?”见他又有些走神,许安然忍不住轻声唤他,咬了咬唇之后她说:“你知不知道……聂彻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律凌辰心里一个咯噔,看来许安然已经开始顺着聂氏这条线查下去了,这是他计划中必经的,但此刻,他竟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身下许安然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心中腾起了燥热,随即压下了脸来堵住了她的嘴。
“唔——我还没说完呢!”许安然避开了他的唇,这个行为引起了男人极度的不满,大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声音粗噶:“公事公办的时间结束了,现在是办私事的时候。”
……
卧室,许安然已然沉沉地睡去,额前的发因汗水打湿而一条一条的。
律凌辰给她换上了舒适干净的睡衣,又去快速地冲了个澡,而后轻轻地在她身旁躺下。
她是面朝着他入睡的,如此一来,他便能清楚地凝着她的睡颜。脸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又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了轮廓,律凌辰却觉得,这张脸已经无比清晰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他的内心。
是的,是刻进去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依旧不会淡去的那种。
第一次见她时,她是一身狼狈的模样,在逃跑的过程中绊了石子摔倒在了他和宁俞婧的面前。宁俞婧虽是宁家的人,虽是有目的地潜伏在他身边,却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蹲下来,丝毫没有嫌弃地抱起了她。他记得那时她看着宁俞婧的眼眸中有波光暗涌,而后她颤着嘴唇嗫嚅地唤了一声,妈妈。
那时,他有些愣了,宁俞婧也愣了,她也愣了。在下意识唤了这么一声之后,又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的眼中瞬间浮现了惊恐,便把宁俞婧推开,而后又一瘸一拐地逃了去。
那时他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逃得过那么多大人的追捕?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善人,却是清晰地将她眼底的恐慌印在了脑海,他想,那天即便没有宁俞婧的嘱托,他也会想办法帮她脱身。
然而,他却没有想过,那一日在南方的树荫下轻轻抱起的小小的她,在今日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他身侧,在未来即将成为他的妻。
只是……
律凌辰伸手轻轻执起了她的小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钻石没有大到张扬的地步,却又足以配得上她的手,以及她的身份。而他握住她的大手的无名指上,不知何时也戴上了一枚男士素戒。
光线微弱的室内,两枚白金的戒指闪耀着微光,律凌辰的眼眸也如这戒指般闪亮着星星点点,薄唇微微上扬,指肚轻轻摩挲着那枚钻戒。
小丫头还差十天才到法定结婚年龄,而他,却早已按捺不住。今日公开了她的身份,原由便是想许她以名分、以婚姻,他自然想过这个举动是把双刃剑,在方便了两人的同时也可能给她招致祸患。但是,他不能等了。因为他深知剥笋效应,埋藏得再深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挖出来,如果要等待事情都解决平息了,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到了那时,她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既然做出了这个举动,也必然说明了,她日后的安危,都由他来负责。
*
第二日,许安然醒来时只觉浑身酸胀,窗外起风了,窗帘被掀起了一角,有些强烈的眼光便钻了进来。
一下子没法适应光线的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眼睛便忽然瞥到了自己左手上的钻戒,愣了。
然后,心底似有喜悦炸开,她盯着那枚小小的钻戒,用手轻轻抚摸,璀璨的光映入了她的眼。她傻呵呵地笑着,像是抚摸着这世间最美的珍宝一般。
窗帘时不时被风卷起,是变天了。然而,这丝毫没能影响到许安然的心情。从早晨看到无名指上的钻戒之后,她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的甜,时不时怔怔地几秒,而后傻笑。
如果这一幕被江心看到,她又要被嘲笑了。
她甚至都想到了江心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神情,她会说,啧啧,安安掉蜜罐里了,拔都拔不出来了吧?可怜我这孤寡老人咯!
许安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是掉进蜜罐里的女人,满脸都洋溢着甜蜜。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便想着给律凌辰打电话。但却如同新婚燕尔般,以前多么平常随意的举动,此刻她竟有些怯了,打过去她要说什么呢?又或者,他问及时,她要怎么回答?
犹豫来犹豫去,经过了好几分钟,回过神来时她下定了决心微微颤着手要打电话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一记响雷。
“轰隆——”
她吓了一跳,手机便从手里滑落,摔在了地毯上,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