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换好了武术服匆匆下楼时,李世妮已经负手站立于楼下大门前很久了。暖色的阳光洒在她红色的衣袍上,也是刚盖过耳的短发,只一个背影,却显得格外的遗世独立。
见她手上没有拿戒尺,许安然偷偷松了口气,随即心头又涌上了一股愧疚。她知道李世妮的性子正如她的气质,摒弃凡俗,但她却愿意来到这处豪宅亲自教她习武,丝毫没有因为她不是专业习武人士而对她敷衍了事。
走上前后,许安然咬着唇轻唤了一声“师父”,便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等候她的处罚。
意外的,李世妮并没有丝毫怒意,反而绽放了这么多天来她觉得难得一见的微笑。此刻的她不再像高高在上的严师,在阳光的暖意下,她显得格外地亲近。
“今天我们不练招式。”李世妮说,声音不似女性的娇柔尖细,是习武之人特有的微低的嗓音,“我们去后面的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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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如何才能放下
别墅后有一片小树林,还有一条林荫小道。小树林前设有一处凉亭,很简约,连匾额都没有。
这几天的清晨,李世妮都要求她吃过早饭后来这儿打坐半个小时。
习武之人多信佛,李世妮也不例外。但她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只不过有着一份信仰罢了。她曾说,人生在世,总要有信仰才是。
许安然格外地喜欢听她说一些有关佛教的高深的话,虽然她有些一知半解,但却格外感兴趣。在国外,她接触到的信教人大多数是信仰基督教的。她虽不信教,但却对宗教文化格外地尊重。中国境内不是有一项政策叫做“宗教信仰自由”吗?她绝对是这项政策的践行者。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砂一世界,一笑一尘埃。”李世妮熟稔地摆弄着放在石凳上的茶具,沏了一杯递放在她面前,又端了一杯在手,没有立即喝,反而荡了荡手中的杯子,看到里面细小的茶叶打着旋儿,轻声吟了这一首诗。
许安然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看着茶杯上荡起的氤氲,抿着唇不说话。
“还有一个版本,要听吗?”李世妮轻笑着问她。
许安然点点头。
李世妮便开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说话间,有微风拂过,散去了夏日的燥热。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师父,你……”
“我能够教你的都差不多了,你可以不必叫我师父。”李世妮说,“我比你大十来岁,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叫我世妮姐。”
许安然舔了舔唇,听话地改了口:“世妮姐。”
“你从小在国外长大,恐怕很少接触到国学的这些东西。”荡了荡清茶,她轻抿了一口,说:“比如说茶道,比如说禅学。而事实上,这些对于你的人生是很有帮助的。”
许安然静静地听她说着。
“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吗?”李世妮又添上新茶,“有一个人因为放不下一些事情,特地求见一位大师,问他,如何才能做到‘放下’?那大师一言未发,递给了他一个杯子让他拿着,然后往杯子里添刚烧开的水。当水漫出来时,那人便因为烫松开了手。这时大师就说,‘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她抬眸看了许安然一眼,说:“事实上,我不这么认为。你呢?”
许安然沉思了片刻后,说:“如果是我,大概也会放。但等到杯里的水凉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再拿起来。”
李世妮笑看着她,眼里有几分赞许,没有否认她的回答,却给出了另一看法:“习武之人手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自然,就不会怕痛。”
*
白天在凉亭,李世妮对她说过那番话后,她的踪迹便在别墅里消失了。许安然不知,下午那般,便成了她的道别。
她还是没能想通李世妮的话,但却意识到了她的那番话兴许和律凌辰有关。
她是见过律凌辰的,这一点她肯定。但是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番话呢?
正苦思不得解的时候,律凌辰回来了。一进大门便见到了窝在沙发上凝神思考的人儿,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暖,便走上前轻揉她的头:“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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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想你了
人生一梦,白云苍驹,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谓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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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然没料到律凌辰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又被他一个随手的动作搅乱了心思。她没说话,只默默地将沙发上的腿放了下来,给他留出了空间。
律凌辰笑了笑,做到她身侧,又将她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细细地察看她腿上的磕伤。
“你刚刚问我什么?”许安然忽然说。
“嗯?”律凌辰看了她的小腿,还好,只是有浅浅的淤青,遂放下心来,重复了一边他的问题:“问你在想什么?”
许安然舔了舔唇,说:“世妮姐今天走了。”
“世妮姐?”律凌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从‘师父’变成‘姐’了?”
许安然摇摇头,问:“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呀?不是说好了七天的吗?今天才第六天,而且她又对我说了一番我听不懂的话。”
律凌辰帮她轻揉着小腿,低笑:“她对你说了什么?”
“嘁,我都听不懂,你呀就别提了。”许安然故意说道,心里却因为他轻柔的小动作泛起了暖。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奚落,律凌辰也没恼,依旧淡淡地笑着,道:“她提前离开,说明教你的你都会得差不多了。”
“那我得多天资聪明啊?才五天就把招式全学会了!”许安然美滋滋地说,掩过了眼里的一抹失落。虽然和李世妮相处才几天,可是一日为师都终生为父了,她还是有点舍不得她的。
“瞧把你美的。”律凌辰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丝,又抬腕看了一下手表,道:“现在时间还早,去训练房,我验收。”
许安然大脑飞速运转:“对哦,现在时间还这么早,你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想你了。”律凌辰轻轻将她的腿放下,见她愣神,便笑:“别转移话题,走吧。”
“你又不懂武术,怎么验收?指不定一些招式你连见都没见过呢!”许安然知道现在可不是少女心泛滥的时候,她虽舍不得李世妮吧,可要死要活地累了这么几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她才不想要去训练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放心,李师父教的都是基本招式,我都看过视频了。”见她死赖着不走,他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奇怪啊,他挺享受她这般对他的。
“你说谁是猪呢?”许安然故意板起脸,垂了他的肩膀一下,见他笑意盈盈不说话,她眼睛骨碌一转,做可怜状:“我昨天晚上摔伤了,一些招式使不出来,要不缓几天再验收吧,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律凌辰忍着笑:“我刚刚看过了,只是淤青,不碍事。”
许安然想到自己以前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律凌辰还是二话不说地让她继续训练。虽然事后他让人帮她处理的伤口,可她心里一直记恨着律凌辰的铁面无情。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许安然索性耍起了无赖,钻进了律凌辰怀里,说:“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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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律凌辰无奈地看着她耍赖般贴在自己怀里,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忍不住收手将她圈在怀里。事实上,他也并不是非要验收不可,她的聪明他自然是清楚的,他只是很享受她对他撒娇的样子。
“对了。”许安然窝在律凌辰怀里还不忘转移话题,大脑飞速运转之后想起一件事情,抬头问他:“你把我的手机和闹钟拿哪儿去了?”
律凌辰一怔,随即低笑:“你不说我还忘了。”他一点儿也没惊讶她知道是他拿走的。
“想起来了就赶紧给我呀!我都和外界失联好多天了呢!”许安然刚准备为她成功转移了话题而窃喜,岂料律凌辰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意识到,她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律凌辰装作沉思了片刻后说:“想拿回去?可以,先把招式过一遍。”
*
于是,在律凌辰的“压迫”之下,许安然再一次换上了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武术服,咬咬牙开始过招式。
李世妮教的的确都是基本招式,不多不少十八招,可每一招的精准度要求都极其高,这就是为什么这五天来许安然都累得要死不活的原因。只要有某一处用的力不到位,招式的精准度便会发生偏差。李世妮是武术界的大师级别人物,要求自然严格了不少。
深吸了一口气后,许安然凝了神,训练房里便响彻了她的厉喝声,不似男子般粗犷,也不似女子般尖细,她的声音,有着她自己的独特的韵味。
律凌辰一直坐在一旁的地板上凝着她,一只手搭在半支起来的膝盖上,眼里含着笑意,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心口有点堵,他伸手按了一下,抿唇继续观看。
其实,验收安然这几日的成果只是一个幌子,他只是想要平静地度过这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