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天了吧,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薛宁的手臂沉得都抬不起来,内心却蓄满了力量。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赢了才离开这里。
保镖被她打的挺惨,躺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始终保持缄默。
薛宁死心,索性什么都不问。训练场边上有房间给她休息,时间到了就会有人送吃的过来。她的手机被收走,谁也联系不上,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能通过墙上的挂钟,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到了第四天早上,薛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保镖打倒在地,整个人虚脱一般,倒在木地板上,失神的望着惨白的天花。有种又回到了冷冰冰的精神病院的错觉,闭上眼,就有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
静谧中,电梯的方向有脚步声传出,听动静,至少有四个人。
薛宁摊开掌心撑在地板上,手臂绷直借力把身体支起来,漫不经心的抬眸望去。是第一天来的时候看到的男人,身后跟着三名保镖。牵了牵唇角,懒散的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他一步一步优雅从容的走到跟前,目光玩味。薛宁微微后仰着脖子,从容自若的迎着他的视线,听到他问:“碰过枪吗?”
“鸟铳算不?”薛宁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就那么坐着跟他说话。“今天是第四天,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晚上。”沈颢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的打量她片刻,偏头冲保镖示意。
十分钟后,薛宁被蒙着眼,带到另外一个地方,耳边听到很吓人的声音。沈颢朝等在射击场的教练点头,将薛宁交给他,拿出手机走远打电话。
站在薛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隔得有些远什么都听不到。
教练很沉默,跟之前陪她练拳的保镖一样,只说该说的,别的多一个字都不会吐。薛宁被关在射击训练室,一整天,出来的时候两条手臂酸麻的几乎要抬不起来。
被蒙上眼带回市区,天已经黑透透的,薛宁孤零零的站在街头,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目光空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眼睛涩涩的疼。
她自杀了六次,重新活过来后,就一直告诉自己:薛宁,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畏惧。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忍下来活下去,哪怕这个世界上,自己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可重新回到这个喧嚣世界的一瞬间,她忽然又开始怀疑自己活着的目的。
那一天……真的会来吗?
闭了闭眼,爸爸临走前那个写满了不舍和愧疚的眼神,清晰浮现脑海。薛宁抬手,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掏出揣在口袋里的手机。
这些年她太依赖苏先生了,忘了他也不过是门路稍稍多一点的普通人。他为了自己已经搭上了帝都的一家店,没有义务继续为自己查这件事。
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长时间,僵着手指解锁。
苏先生发了一条短信,说崔立珩的房门换了,钥匙在古玩店。他临时有事去一趟香港,很快回来,让她回来后住到古玩店,什么都别想。未接来电有大概三十个,排在前面的几乎都是顾旭白打的。
薛宁一条一条翻完那一串号码,心中一动。至少还有人在等着她回来,虽然只是个陌生人,但这份暖意,却足够她清扫心底的阴霾,重新振作起来。
她活着不是么。
这几天,虽然过的不怎么安逸,但她从原来的野路子,很顺利的熟识了近身格斗,以及各家拳法的精髓。并且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弹匣换上,打中目标的要害部位。
保命的本事会的越多,她越能接近那件事的真相。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唯一的理由。
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好几天没换的衣服,薛宁皱起眉,赶紧摸口袋找钱。
连个钢镚都没有,那天走的太急,房门的钥匙她都没带,更别说钱了。给苏先生回电话说了很长一段时间,挂断,犹豫了一下打给顾旭白。
北道口距离苏先生的古玩店,有将近七公里,等她走到地方,基本就可以直接打殡仪馆的电话了,都不用确认。
只是不知道他接到电话后会怎么想,可薛宁先顾不上这许多了,虽然,她对他的印象从来就没有好过。甚至无数次,她都希望他挂掉,或者人间蒸发。
呼叫铃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快的让薛宁有些意外。
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建筑,薛宁无端端生出劫后余生的悲怆感,嘶哑的嗓音,仿佛砂纸磨过地面般,粗粝、干涩。“顾旭白,我是薛宁,我在北道口,我好饿……”
☆、Chapter 18
距离薛宁不到百米的地方,街道对面的停车线里,静悄悄的停着一辆牧马人越野。
车子在路边停了许久,薛宁还没从那辆黑色的商务车上下来,就停在那。崭新的车身倒映着斑斓的霓虹,折射出几许耀眼的流光。
顾旭白慵懒的靠着椅背,膝盖上有台平板,画面上的视频处于暂停状态。他半眯着眼,锐利的目光透过车窗,深深的注视着薛宁单薄的身影,掀了掀唇。“正好,我也在,告诉我你的位置,站着不要动。”
耳边寂静一秒,薛宁哑哑的嗓音,透过手机听筒,清晰弹出来。
顾旭白挂断电话,随手把手机放到挡风玻璃前,拿起平板把视频关闭,慢条斯理的收进包里。
稍后,他抬手看了下表,后背重重靠进椅背,随意自在的枕着双臂,继续观察薛宁的反应。她很冷静,有点不太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顾旭白不记得自己20多岁的时候什么样,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过了约莫五分钟,顾旭白坐直起来,开门下车,双手随意的抄进外套口袋,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脚步沉沉的朝薛宁走过去。
薛宁抱着双臂,垂着头站在街边,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才从火车站里乞讨出来的乞丐。
她低着头,顾旭白看不清她的表情。走到跟前一靠近,立即就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味,微微偏头,避开从她身后吹来的风。“回来了。”
“刚到。”薛宁皱着眉,鼻音重重的。“借我点钱。”
“好。”顾旭白看了看四周,抓起她的手,穿过街道回到车上,低头拿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跟着发动车子离开。
薛宁系上安全带,疲惫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闭上眼。“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如果是去君安上班,抱歉我不会去。”
顾旭白眉头蹙起,稍稍提高车速。手机有电话进来,一直到红灯的时候,他才带上耳机接通。“m码,两套,abcd每样一套。”
薛宁不知道他跟谁通话,也不想知道,有些难受的缩着身子。连续好几天高强度的训练,她都忘了自己的胃饿不得,一饿就心慌难受,还想吐。
过了路口,车子又开了几分钟后,进入一个很旧很老的小区。
薛宁以为他住在这,谁知他只是停车帮人捎东西,复又闭上眼。目前为止,她只知道他疑似当过兵,是南山枫林项目的总工,知道他是齐天宇的哥哥,其他的一无所知。
大概是他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太过深刻,薛宁总觉得,他的身份似乎不仅仅是这样。
否则,不会在给自己转移硬盘数据的时候,注意到隐藏起来的加密文件。她明明存的那么的不显眼,他竟然能找出来,还能破解密码。苏先生那天跟着黑衣保镖,去碧水湾见自己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你闯大祸了,还好对方不想要你的命,只是要受苦。”
当时,她以为是齐天宇恼羞成怒,秋后算账,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又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在海城,齐天宇可是出了名的,最会玩的公子哥之一。他要弄死自己,绝对不会是这种做法。
不是他,也不太像是顾旭白。
印象不好是一回事,她承认他的人品,不在人渣的范围之内。苏先生说的太模糊了,她完全没思路去分析这件事。在古玩店,鉴宝这种事她几乎不参与,偶尔苏先生看不准的,她去了也不会让藏家知道,就算露馅,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
“下车,先去洗澡,完了下楼吃饭。”顾旭白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丝丝凉意。
薛宁愕然睁开眼,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开进了小区,就停在一座现代简约风格的别墅车库门前。
开门下去,薛宁随意看了看四周,抬脚往大门走。是远扬跟君安合作的第一个项目,锦湖别墅小区,她在公司曾经看过小区规划的环游动画。实习的时候,秦朗还亲自开车,带着他们一群新人过来参观过。
顾旭白的房子,是小区里为数不多的几栋超豪别墅之一。
进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白色边框,内嵌现代抽象画屏风。那幅画泼墨一般的手法,简单粗犷。薛宁抿着唇,安静弯腰,把自己的鞋子换下来,抬脚绕过屏风。
极简风格的客厅,入眼皆是清冷的灰白两色。所有的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颇有几分青云科技店内的那种冷硬感。
“你家?”薛宁身上的衣服实在太脏了,进去后站着不动,很随意的打量着落地窗外盛开正艳的茶梅。整个后院,能看到的都是绿色,唯独那一株茶梅,娇艳的像一团火,热烈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