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热气腾腾，佣人们端来了一钵稀饭，还有刚榨的豆浆、蒸好的银丝卷、莲蓉包，另外还配好了几碟精致的徐州小菜，唐太太穿着温婉的一套浅色正装，坐在餐台前，温和得等着她们。
这时，卫峰也下楼了。
“早安！”
“早安！”
年轻人相视一笑，带着一天美好心情的开始灿烂得互相问候。
唐太太高兴得望着三张像向日葵般充满朝气的脸，笑容和煦得招呼道：
“来来来，都快来做下！尝尝今天特意让厨房做的银丝卷、莲蓉包，这都是吴妈的手艺，快来尝尝！”
看着娉婷轻柔、身姿单薄的沈惊鸿，她目光满怀疼爱，她又特意招呼了一声：
“来，惊鸿，坐下。”
沈惊鸿乖顺得在她身边坐下。坐定后，佣人摆好了餐具，唐太太看沈惊鸿拘泥得没有动筷，便又特别照顾得给她盛了一碗稀粥，又给她夹了一个银丝卷，然后慈爱得说：
“不用客气，多吃点，你身子骨太单薄了。”
沈惊鸿低着头，鼻子一酸，努力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她望着碗碟里被夹满的精致玲珑的食物，心头一阵温暖，从小到大，何曾被这么体贴关心？这位素昧平生的唐太太，待自己为何如此慈爱？！
她抬起闪着泪珠的眸子，以灿烂的笑容回应唐太太的关怀。
杯碟碗筷开始响动，发出悦耳的瓷器敲击声。
唐琼吃相斯文，她细嚼慢咽，一小筷一小筷得夹着小菜，而卫峰狂风卷落叶般，大口大口吃着，一会儿，他就率先吃完了。他望了一眼众人，对唐太太说道：
“舅母，你们慢吃，我去看看外祖母。”
唐太太点头答应。卫峰望了一眼低头喝粥的沈惊鸿，起身离开。
这个目光，被细心的唐太太捕捉到了，她在卫峰走后，赞道：
“卫峰，这孩子真是孝顺，将来娶了媳妇，也一定是个好好先生。”
此话一出，唐琼噗嗤一笑，差点把含在最里的一口稀饭喷了出来，她怂恿母亲说：
“娘，表哥这么好，大姑姑又不在表哥身边，您就给这个外甥张罗张罗呗？”说着，她用目光轻轻点了一下沈惊鸿。
唐太太会心的一笑，但思忖当着大姑娘的面说亲，怕姑娘面子挂不住，便忍了没问，只是又往沈惊鸿碗碟里又添了一小勺稀粥，和蔼得回应女儿道：
“你这孩子快吃吧，这么多好吃的点心也堵不住你的嘴，你表哥的事，娘自会留心，不用你小丫头片子啰嗦。”
“知道了，母亲大人。”
唐琼偷笑着和沈惊鸿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奶奶那头也差不多吃完了，吃完了，你们过去请安。”唐太太撤了自己的餐碟，起身叮咛道。
唐老太太喜欢清静，早餐也吃得也简单，一碗五谷杂粮粥，配点咸菜，对晚辈也比较开明溺爱，虽然也是有讲究的人家，但从没有要求儿孙一早请安，都是各自在房里用过餐后，小姐、少爷再过去见面问安。
唐太太离开后，唐琼笑着说道：
“我们买的那些漂亮的晚礼服可以派上用场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有个盛大的舞会，舞会的主人邀请全城公馆所有的年轻小姐参加！你们瞧，铛铛铛铛——”
说着，她象变魔术似的，亮出两张华丽精致的粉色请柬。
沈惊鸿瞪大了眼睛，被这突然的舞会邀请吃了一惊，沈惊鸿神色显得更加慌乱，她摆着手怯怯说：
“我不会跳舞，我可以不去吗？”
“担心什么，有漂亮的舞裙就够了，会有绅士请你跳舞，他们会带着你旋转，你踩他们的脚，他们也会乐意的。嘻嘻！听说这个舞会上的男宾都是连以上的军官，咱们可不要错过哦？”
唐琼向沈惊鸿眨了眨眼睛，圆圆的脸颊上充满了神往的表情，她可爱得向沈惊鸿意味深长地笑着。
“知道——卫峰今天一声不吭得走吗？嘻嘻！”
唐琼眨眨弯月一样的眼睛，继续八卦着：
“因为，他是男士啊，自然没有收到这次盛大舞会的请柬！”
盛夏的中午，门外寂静无声，几只蝉在老榆树上“知了——知了”的唱着。
一道印刷美女月份牌的屏风将宴会厅和书房隔断，这小小的“望云阁”，陆晋川邀约了自己在黄埔军中的三五知己，举办一场私宴。
陆晋川今天穿了一身当年黄埔军校时期的军装，笔挺的军服显得他棱角鲜明的脸庞更加飒爽英姿，意气风发。
他座下的军官也都是些身材欣长、眉宇轩昂的男子。
座中有他黄埔军校二期的同学李景、薛蟠、陈志、马雨农等几位，现在他们都在军中任连营以上军职，个个年轻有为。
其中李景、薛蟠在嫡系，陈志在冯玉祥部，马雨农在山西阎锡山部。为了今天这此聚会，大家从各地飞抵上海。
第三十章 心有千千鹤（5）
清爽的宴会厅，靠着屏风，布了一张紫檀木圆桌，坐了五六个人，顶上悬着一盏八角宫灯，靠墙花几放着一盆郁郁的君子兰和一缸热带鱼，青青的荷叶下，红鳍的鲤鱼在缸里悠闲得摆动着鱼尾。
佣人们一道道上着珍馐，精致的苏杭风味菜，铺面而来。先端上桌的是八道冷盘。
“绍钧莼藕”、“雅舍幽篁”、“光旦烧肉”、“适之徽点”、“梁公趣味”、“寒江碧流”、“作人咸鱼”、“海韵”八道菜名雅致、色泽鲜艳、刀功玲珑的菜肴，看得让人眼花缭乱，不忍下筷。
“来，大家下筷，这是让厨房照着我们民国文化名人的私房菜谱做的，今天难得我们兄弟一聚，让我们好好品位这舌尖上的美味。”
陆晋川作为东道主，热情得招呼着。
“晋川兄，不愧是军中才子！这么雅致的吃法，我们这些糙汉可想不出来，只有你陆晋川有这么风雅！”
宾客相见甚欢，八道冷盘撤下，又端来几道热菜，把小小的桌面布置得琳琅满目。陆晋川面颊微薰得指着一道板玉汤，饶有兴致得介绍：
“相传，黑廊侯府主妇把肥冬笋，切二方片。片中夹金腿一二片，外以海带丝扎好，约有一二十扎，放下清水一大碗，文火炖制，笋与金腿味大佳，汤味绝佳。来，大家尝尝！”
接下来，他又指着一道车儿巷苏府粉粘肉十分内行的说道：
“这道菜也有典故，相传，苏府为安徽大族，一日，苏府宴会，以粉粘肉宴客，荷叶清香，腾满座上，大家举筷，粉香肉透，食而不厌，与饭馆中做法，迥然不同。缘由在这选肉选粉粉，还有包裹的荷叶、火候都有讲究。此菜肥而不腻，食多不厌！来，嫂子，你先尝一块！”
说着，他十分风度得把菜盘往座中唯一的一个女士前面推了推。她是李景的妻子李雅婷，也是他当年读燕京大学的同窗。
“晋川，旧学功底不错，当年从燕京大学文学系转投黄埔军校，可惜了一代才子！”李雅婷叹息道。
“风流才子又如何，同窗还不是成了我嫂子？”
陆晋川潇洒得自嘲。
“呵，你当年风靡全燕京，那些系里的美女哪个不夜里梦着你，可你不曾瞧上一个？”
“晋川兄还有此等风流韵事？”薛蟠兴奋得问道。
“凉了，大家吃菜！”陆晋川笑而不答。
毫无疑问，他英俊冷毅的脸庞，冷峻的风度，在哪儿都是核心人物，自古美女爱英雄，自然惹得女孩们浮想联翩。
夏季的午后，天气变幻莫定，带着雨意的风凉爽得吹进屋堂，远处的云边，闪过一阵电光。雷声隐隐在响着。
突然，雨点噼哩啪啦砸在屋顶上，一片疾风钻进了“望云阁”，扫进不少雨滴。顿时，暑气全消，而凉风使人精神一振。
薛蟠高兴得扬着头大叫：
“过瘾，过瘾！”
“好一阵及时雨！”李景和其他两位军官也呼应着。
陆晋川凝视着窗外的雨帘，密密的雨线一条一条的把空间布满。
透过雨，官邸后面的远山，半隐半现的浮在白蒙蒙的雾气里。
望云阁外的草坪上，雨水把绿草扫得摇摇摆摆，几片黄叶从老榆树上飘坠下。
半个时辰后，这一阵雨便停住了，雨过云收，太阳又穿出了云层，重新闪熠地照灼着。
青草经过一番洗涤，绿的分为娇柔。一群雀子，鼓噪着在榆树上下翻飞嘻闹。
“惬意！”陆晋川饮了一口酒，望着外面说。
“但是，只是我们看见的这一面！你能想像前线血腥一片的战场？”李景注视着桌上的杯筷若有所思。
“哎——老李，你可不要大煞风景，我们兄弟难得一聚，只谈聚会，莫说时事。”
薛蟠端起酒杯，拍了拍李景的肩膀，提议道：
“我提议为今晚即将举行的舞会干杯！”
在座的军官爽朗得哄堂一笑，薛蟠指着其中一个笑得哈哈的军官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