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今年有了程静泊,但柏子仁清楚今天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是要和亲人团聚的,她不会去轻易打扰他。
不料,十分钟后,程静泊打来电话,问她吃了什么,两人聊了一小会,他就察觉到她是一个人在家。
“为什么骗我?”他问她。
“我不想让你担心,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一直是这样过的。”
“以前你不认识我,今年不一样。”
她的心被这句简单的话打动了,柔软如羽。
“我来陪你。”
“你还要陪家人。”
“没事,他们不差我一个。”他说,“二十分钟后我到你楼下,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她心动了,当下有点自私地不去考虑他的处境,同意了他的提议。
挂下电话,她拿起床头的小钟,一分一秒地数时间,就好像一个等待流星的孩子。
程静泊很守时,二十分钟后到了,柏子仁穿上新衣服,披着头发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有点开心地问。
他微笑地说:“我还没想好,现在商场关门,营业的餐馆很少,可以去的地方不多。”
她却一点也不为此发愁:“没关系,我去哪里都可以。”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两度。
一路开车,街道清冷,往常热闹纷繁的霓虹在今天也顺理成章地暗淡下来,昨天还明亮如殿堂的购物广场此刻像是一个沉睡的孩子,安静乖巧,喷泉边的音乐也歇声了。
万家灯火的团圆日,没有人会在意门外的世界。
唯独他们,徐徐行走在这座灰蓝天空下的城市。
柏子仁看着窗外的一切,低声说了一句:“它们好孤独。”
“什么?”他问。
“那边的摩天轮不转了,对面七十二层的高楼大厦一盏灯也没亮,路过的小吃一条街,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盖着布的车棚,一点烟火味也没有。”她说完后静静地思考,眼前的一切让她感觉到这座城市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样很好。”
她回过头来,对上他清隽的眉目。
他说下去:“就好像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她安静地看着他,巨大的幸福和充足让她短暂的失语,半晌后才说话:“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世界,不会有人进来。”
“如果是我,需要通行证吗?”
“你愿意的话没有问题,但我的世界很单调,也许乏味,没有你想象的有趣。”
此刻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喜欢一个人,即使有天衣无缝的谎言,在他面前也不屑去说,她想让他看见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这么巧?那很适合我,我本身也是一个不太有趣的人。”
“不,你很有趣。”
“你还没有真正摸索过,就已经知道了?”
“……”
她挠了挠头,又听到他说:“你在自己的眼里和在我眼里是不一样,我想有一天,你看到的自己会是我看到的你。”
说完,他的手覆盖上她头顶,简单地一揉,温柔如云。
“谢谢。”
“光说谢谢不太有诚意。”
“所以我要怎么做?”
“过来一点。”
她听话地挪近。
“再过来一点。”
她继续挪近。
“如果有勇气,可以亲我一下。”
“……”
她鼓足胆子,一点点地靠近他的侧脸,直到还有一寸的距离,心跳如雷,不敢再动。
“还有五秒的时间,亲我或者是让我亲,你可以选择之一。”他用绅士的态度说明。
她挣扎了一会,始终没有勇气,只好说:“还是你亲我好了。”
说完觉得自己貌似跳入了一个坑中,没有反悔的机会。
“没问题。”他表示尊重她的选择。
可当他侧头要吻她的时候,她突然惯性地后退。
两人对视片刻,他还是饶过了她,拍了拍她肩膀:“坐好了。”
她坐正了,心跳还是很快。
他见状慢慢地说了一句:“最后让你躲一次。”
?
☆、第二十六章
? 车子几乎绕着城市晃荡了一圈,终于停在某个小路口,两人下车后手拉手,漫无目的地在月光下走了一会,清辉洒地,影子在路面徐徐移动,慢慢地,他把她的手藏进自己口袋。
“你这样跑出来,家人会介意吗?”她问。
“不会,我们家很自由,爷爷奶奶不会要求晚辈一直坐在桌子前。”
她点头,开始试着和他聊家常:“程医生过年需要值班吗?”
“她值班三天。”
“听起来很辛苦。”
“她男朋友会陪她的。”
“程医生有男朋友了?”她突然想到沐子北。
“是化验科的医师,他们大学就认识了,一直是普通朋友,最近刚在一起。”
“为什么要等这么长时间才在一起?”
“时机未到。”说到这里,他补充了一句,“你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有效率?”
经他的提醒,她意识到他们认识短短几个月就在一起的事实,好像是很快。
“我的时机不错。”他笑了。
“我也是。”她大胆地跟了一句。
融在月光下的街道,一片清寂,直到拐弯处,忽然嗅到了烧烤味,一看,竟然有一家小商铺门口摆出了碳烤炉,一个年轻人正往炉底加木炭,边上是用保鲜膜覆盖的食材。
“想吃?”他问她。
“嗯,因为很香。”
换作平日,他不会给她吃这样不太健康的东西,但今天是例外,走了两条街才闻到一点烟火的气息,不做停留似乎很难,她看上去又是饿了的模样,勉强吃点算了。
可惜摊主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子,烧烤手法不娴熟,在烤焦了一个鸡翅膀后,他似乎也有点难为情,赶忙解释说本来是爸爸亲手烤的,但他今天喝多了,已经睡下,妈妈去隔壁邻居那边打麻将了,他闲着无聊,就出来摆摊。
“我来好了。”程静泊走到他身边,拿过两串牛舌放在碳烤炉上,静等一面的边缘微微变成金黄,再翻面烤一会,撒上孜然粉。
柏子仁在一边闻了闻,他烤得真香。
程静泊把烤好的牛舌递给她,又拿了几串青菜,香菇和土豆,一一放在碳烤炉上,提醒她说:“多吃点蔬菜解油腻。”
等全部烤完,程静泊和柏子仁一起坐在桌子边,他看着她吃。
年轻的小伙子慷慨地端上冰啤酒,程静泊婉拒,说待会要开车。
“有没有热茶?”他问。
“有,我去拿。”小伙子跑去里屋。
很快,一壶热的菊花枸杞茶上桌,程静泊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柏子仁一杯。
“你们是不是兄妹?”小伙子不知哪个脑神经搭错了,冒出这么一句话。
柏子仁咬着玉米,不解地看着他。
程静泊微笑应对:“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随便猜的,我看你们长得有点像。”
“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会像起来。”他说,“她是我女朋友。”
小伙子憨憨地笑了一下,连说不好意思,为表示歉意,他从屋子里端来一个冷盘和点心免费请他们吃,然后站到碳烤炉后,一边拿起扇子,一边烤羊肉串。
柏子仁小声地问程静泊:“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像?”
程静泊只是喝清茶,笑而不语,然后拿起一串青菜,亲自喂她,等她吃了一半,他才告诉她:“表现得亲密一点,别人就不会有这方面的误会了。”
柏子仁转了转眼睛,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接受了他的喂食。
很快吃饱了,他们坐在原位休息,顺便欣赏夜空的景色,而边上木炭火尚亮,蓝色火焰温柔,随风生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柏子仁说:“我想起《漠漠的河》里一个情节,有一年冬天,在大漠戈壁的夜晚,何漠一边在篝火边取暖,一边听心上人弹吉他,然后她写了一首诗,大致意思是她认为自己很幸运,从以前到现在都能拥有很多。”
程静泊平静地问:“你很羡慕她?”
“嗯,她有家人支持他,去再远的地方都有人会等她回来,她很幸福。”
“你没有去过远方?”
柏子仁说:“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过青岛,高考后我一个人去过海南,其他就没有了。”
“以后我带你出去看看。”
“你那么忙,会有时间吗?”
“我有年假,可以带你去一个人少的小岛,教你浮潜。”
“可以看见珊瑚?”
“不仅是珊瑚,还有很多鱼会围过来啄你的脚,你还可以拿出水下相机拍海龟。”
“我好多年没有游泳了,你会陪我一起下水吧。”
“当然。”他看着她,放缓了语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远方的。”
“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像是何漠,她二十岁不到就去过沙漠了。”
他只是安静地抚拢她的头发,眼眸中蓝色的火焰渐熄,恢复至纯净的墨色。
“我怕你不愿意回来。”
她没察觉到这句话有何不妥,只觉得此刻有他在身边什么都不缺,不由地挨过去,将头轻轻依偎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