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乡试放榜的大日子。府门外不时地隐约传来鞭炮声,估摸又是哪个四家子高中了。遥想当年自己意气奋发之时,林如海更是感慨万千。
不多时,有人来报喜,说荣府的两位爷宝玉和贾兰都高中了。
林如海大喜,高兴地差人告知黛玉和孙氏。黛玉和孙氏俱是一喜。
黛玉听说宝玉很正气,名次靠前,高兴道:“这回外祖母可怡然自得了,家中再没什么事儿叫她老人家费心了。”
“可不是,我估摸着老太太这会子肯定高兴的直门嗑瓜子儿呢。”孙氏玩笑道。
众人闻言,都笑了。
转眼间,迎亲的吉时快到。
黛玉穿好凤冠霞帔,肤若凝脂,肩若削成,纤腰一动,婀娜一步,生了万种风情,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下凡仙子。
紫鹃看痴了,呆了会子,才迟钝的为自家姑娘盖上红盖头。
鞭炮声四起,在迎亲队伍悦耳的奏乐下,黛玉亦步亦趋的坐上了花轿。轿子一路晃悠到张府,黛玉紧紧攥着的苹果手已发了冷汗。轿子上斜,已经预备抬进张府的正门。黛玉更加紧张,指尖用力过猛,略显苍白。轿子平稳之后,黛玉便听媒人喊新郎射箭踢轿门,她便可下轿了。过了马鞍、火盆,她方被媒人引至张府正堂之上。
黛玉隐约感觉到手里的红绸子引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必定是张岚了,想到此,她的心竟莫名的加快跳动。
黛玉微微颔首,透过红盖头,隐约看见自己大红裙的下摆。
“一拜天地,二拜……”
大婚的程序黛玉早已经熟记于心,她自己在心里不知演练过多少回,就怕这一日出错。真到了这一日,反倒什么都放轻松了,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在新郎张岚的引领下,黛玉安安稳稳的到了洞房。
张岚亲自扶着黛玉坐下来。他的指尖微微一碰黛玉,一股淡淡的寒凉感传过来。黛玉立马感觉到这不是媒人的手,紧张的微微缩了下指尖,转即又恢复正常,任由张岚拉着她的手坐下来。
喜婆乐颠颠的看着这对小夫妻恩爱的“小动作”,高兴地合不拢嘴。真是门好亲事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似乎所有有关大婚的贺词儿好词儿用在这对儿身上都不为过。
张岚握了下黛玉的手,方松开。看着蒙着盖头的新婚妻子,张岚忍不住要说话,嘴唇动了动,竟忽然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况且,眼跟前还有那么多碍事儿的人!
张岚眸光冷冷的扫向看向喜婆她们。
喜婆真恨不得此刻就走,可这不合规矩啊。她抖着音,冒死跟张岚商量,是不是该出去应酬宾客了?
张岚眯眼,冷冷地打了个眼色。喜婆抖了下子,二话不说赶紧带着人先走,屋子里只留下四名丫鬟候命。这四位丫鬟却也不敢站近了,他家小爷的性情可真不是盖得,得罪不起啊。丫鬟们乖乖的跑到门口附近,老远站着装木头。
张岚的面色这才有所松动,转头,目光温柔的看着蒙着盖头的妻子黛玉。
☆、第115章
黛玉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双手微微收紧。
张岚看出黛玉紧张,轻声道:“不会让你等太久。”
说罢,黛玉便觉得一阵清风拂过,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紧接着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屋里愈加安静,静到她甚至听得见蜡烛燃烧所发出的轻微声音。
才刚黛玉紧张到极点,此刻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黛玉静静的坐在原处,缓和了一会子自己的情绪。后来,也不知自己的脑子怎么了,竟想偏了。昨夜嬷嬷给她瞧那些……真让人脸红的要命!
天色渐渐暗了,纵是蒙着盖头,黛玉依旧能感觉到四周光线的变化。黛玉估摸着自己怎么也要等到深夜,大婚之喜,像张太傅这样权贵之家,来贺喜的达官贵人必然数不胜数。张岚作为新郎,怎能不一一应酬?就是一人说上几句,也要费上一个多时辰的。
幸亏继母孙氏有经验,体恤她,晌午的时候劝她多用些饭,免得大婚时体力不支。
黛玉动了动手指,微微松口气。无趣,又觉得紧张,她便在心里默默背起了诗经的句子,一首接着一首……
张岚撩起大红喜袍子快步出了自己的院,才刚的喜婆带着人就在外头弓着腰等着。一见爷来了,喜婆赶紧笑嘻嘻的跟在张岚后头,随即引至正堂之上,同张岚一起到张太傅夫妇跟前回报。
太傅夫人笑着嘱咐儿子好生照应宾客,便起身带着媳妇儿们去后院应酬女宾。荣府的老太太还在那儿呢,可不好冷落了她老人家。太傅夫人心里头青春的很,新进门的儿媳妇儿跟她这位外祖母感情亲厚的很。太傅夫人自要先到她老人家的跟前道个平安。
贾母一见太傅夫人,连忙起身相迎:“我老婆子怎敢让您来亲自传话,随便差个奴才就行了。”
“瞧您说的,以后你我两家还分什么彼此。”太傅夫人笑了笑,暗观贾母神色不错,试探的问道,“以前,我听说这孩子身子不大好,可有什么忌讳我不知的,这会子吩咐下去,叫丫鬟们以后伺候小心着些。”
贾母明白太傅夫人想试探什么。她作为婆婆的,担心儿媳妇的身体状况,也在情理之中。贾母看太傅夫人如今的反应,估摸当初张、林两家的亲事是张太傅一力做主的,太傅夫人估计是没说上什么话。张太傅那个老不休,看着不正经,实则手腕厉害的狠,不管对内对外,他决定的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哪有什么,小时候倒确实身子差了些,早养好了。”贾母轻描谈写的说道。
太傅夫人听这话,眯眼笑:“谁家闺女没得过头疼脑热的?这不算什么。年前我还见过这孩子的,精神的很,确是我多虑了。”太傅夫人说罢,不动声色的瞄一眼门口。
看门的嬷嬷会意,低着头悄悄地走。转身过了花园,朝下人房去,不多时,从房里头扯出个年纪二十上下的丫头。容长脸,精瘦,怕得身子畏畏缩缩的。
“你说,你到底是哪来的人?为什么嚼我们新奶奶的舌根子?才刚拜堂我可瞧得真真的,新奶奶步伐稳健,身子骨儿好得很。才刚我们夫人也问了荣府老太太,别说病了,连个忌口都没有!”
“这不可能!但凡是荣府的人都知道,林姑娘是吃补药长大的,人参养荣丸从没停过。嬷嬷你要信我啊,绝没有撒谎!我这等卑贱的身份,万万不敢随意污蔑主子的。”袭人哭诉道。
嬷嬷皱眉,二话不说揪紧了她的衣领子,往外丢:“我家夫人拜佛的时候,见你在路边行乞,瞧你可怜,发善心才领你回来。万万没想到啊,新奶奶还没进门,你便挑破我家夫人和新奶奶的婆媳关系。啧啧,我说你怎么落得这副田地,原是应得的。快滚,别叫我在京城再瞧着你,见一次打一次!”
袭人刚在太傅府养出点血色,哪肯被打发走,忙扑过去,要哭求那嬷嬷。却不料这嬷嬷是个狠心的,直接关了门,夹了她的手也不心疼。
袭人嗷嗷痛叫,挣扎的跑出去,哭哭啼啼的往街上走。身无分文的她,不知该怎么走下一步。薛姨妈卖她去外地,她好容易逃出来,一路行乞回京,家里人却都不在全搬了。就是不搬,她们也是不会认她这个女儿了。
袭人悲伤难过,眼泪迷糊了视线,忽见俩人影堵住前路。她以为太傅府的人后悔了,来接她,赶紧擦干眼泪,却发现眼前站着的竟是周瑞家的。
“老太太说的没错,太傅夫人突然说那番怪话,果然是因有人作祟。把她给我捉起来!”
“你要干什么!”袭人惊恐的喊。
周瑞家的笑:“你放心吧,我们可没薛家人那么下作,丢你出京。”
袭人等着周瑞家的,不信她能发善心。
“二奶奶特意交代了,不能伤你,把你还给薛家就是。”周瑞家的淡淡的笑。
袭人大惊失色。丢她到薛家,还不如让她去荣府受罚。薛家人那么下作,哪还会留她的命!再者说荣府如今这么有权势,小小的薛家根本得罪不起。这会儿把她送过去,薛姨妈肯定紧张后悔害怕,必定会好一顿折磨她来讨好荣府。
“狠,二奶奶太狠了!”
周瑞家的堵了袭人的嘴,拍拍手看着俩婆子架走她,冷哼:“能有今日都是自己作的,还怪别人。”周瑞家的拍拍手,带着一副好心情回去禀告贾母。
贾母刚送给太傅夫人一串莲花菩提佛珠,俩人研究佛理,说的正兴。太傅夫人没想到贾母跟她同好,像找到个知己似得,肚子里的话好像说不完似得,连应酬别人的心都淡了。
“孩子们都顽皮,鲜少有人爱听我念叨这个的。”太傅夫人笑。
贾母同感:“以前林丫头陪我的时候,还有个伴儿,后来他爹领她回府了,我身边也没个能听的。”
“哦?她懂这个?”太傅夫人惊讶,转即满意的笑,“年纪轻轻地,倒没想到她这孩子这般有悟性。比岚儿强!”
贾母笑眯眯的点头,见太傅夫人态度很好,她也便放心了。
……
张岚安分的听父亲的嘱咐,先敬岳父大人,随即又敬了下朝中来参加喜宴的二公九卿。至于余下的那些,张岚打发他大哥张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