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是我现在就在你店外面唉。”
“……等我五分钟吧……进来等吧。”
淮山路那家汽锅鸡在Y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外地人来Y市都要专程去那家汽锅鸡吃一次,好似没有吃过淮山路汽锅鸡就没来过Y市一样。
这家店面不大,只有八张桌子,经营的是一对夫妻,至今已经经营三十年了,夫妻俩都已经老去,皱纹爬上了眼角,但汽锅鸡的味道一直没变,选料用料一如既往地严苛,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慕名前来。
因为店面小,客流量大,所以每晚都是大排长龙,袁茉看见那长长的一列队伍,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念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袁文和一起吃过饭了,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小茉,这里。”袁文和站在门口冲她招手,彻底断绝了她逃跑的可能性。
袁茉每走一步都显得很艰难,以至于气息都乱了。袁文和和店主夫妻是多年的朋友,只要他来吃,店主夫妻一定会留一张桌子给他,袁茉突然想到乔正由谋杀改为误杀的事,嘴角勾出讥笑。
袁文和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清秀,现在年纪大了,更添加了一份稳重和岁月的沉淀,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有事吗?”袁茉坐到他对面,眼睛却看向茶杯里,“不会只是要跟我吃一顿饭吧。”
袁文和顿了顿,笑说:“没事爸爸就不能跟你吃饭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里的汽锅鸡,以前就总想来这里吃,恨不得每天都吃,我就跟老板学,但是做出来总不是那个味道。”
袁茉还记得,她七岁那年跟着父母第一次来这里吃汽锅鸡,一下就爱上了,整天吵着闹着要吃汽锅鸡,没有就哭,她妈妈一向是懒得理她的,袁文和每次都好脾气地哄她,还跟着老板学做汽锅鸡。
她重生前曾经来过一次,汽锅鸡依旧好吃,却再没了小时候那种味道。
“我已经很久不吃汽锅鸡了。”袁茉看着袁文和,“自从十三岁那年起。”
袁文和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小茉,我……”
袁茉冷淡地说:“不是要吃汽锅鸡吗?快吃吧,吃完了我还要回家。”
袁文和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袁茉已经开动了,看着女儿一脸冷淡,袁文和叹了口气,满肚子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到袁茉碗里,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袁茉看了那块鸡肉几秒钟,然后拨到一旁的盘子里。
袁文和只有苦笑。
这家汽锅鸡用的是云南建水出产的紫陶气锅,鸡肉肥瘦有致,肥而有味,加上三七、茯苓、冬菇和红枣一起炖煮,鸡汤清入水,亮亮堂堂,上面的一层鸡油已经撇去,但却没扔掉,用上那点子鸡油煨了一小碟小白菜。
以前吃汽锅鸡是不用蘸碟的,但是现在要求有蘸碟的多了,老板也就随客了。
辣椒油、豆豉、腐乳、盐、味精、酱油、醋、胡椒粉都放在桌上,随客人自取,店主还有一个意思——你要调味我不反对,但我不调,自己来吧。
袁莫和袁文和都没有要蘸碟的习惯,鸡肉这么肥嫩鲜美,何必用调料把鸡肉的本味掩盖了呢。
父女二人几乎无话可说,袁茉讨厌这种的氛围,愈发想念在清欢和朋友们一起吃饭的日子,高高兴兴,欢欢乐乐,那才叫吃饭。
她突然想起重生前的日子,为了拿到主编的位子,她奋力厮杀,不惜一切代价,当她终于成为主编的时候,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地离开了她。
李优结婚了,同事疏远了,那时的男朋友也分手了,似乎一夜之间,她成了孤家寡人。
大概成功都是有代价的,扪心自问她并不后悔,事业上的成功能让她享受安逸的生活,只是……有些……寂寞。
袁茉叹了口气,袁文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袁茉抿下唇,随意回头一看,正巧和进门的穆原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愣了一下,袁茉下意识地别过脸,突然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穆原和薛珺好不容易等到空位,就在袁茉他们那桌旁边,袁茉和穆原互瞥了几眼,尴尬得气氛更浓了。袁文和注意到女儿不对劲,他看了一眼旁边桌的人,恩?怎么回事?这个男人不是上次……上次和袁茉一起去家里的人吗?
他是有女朋友了?还是和小茉分手了?
袁文和心里燃起“好白菜被猪拱了不说,猪还把这颗好白菜放弃了”的气愤。
薛珺点好菜,笑吟吟地注视着穆原,她爱了十一年的男人,岁月对他太温柔了,三十二岁的穆原和二十一岁时的穆原几乎一模一样,时光似乎都绕着他走。
“师兄,你真的不考虑去Y大任教吗?”薛珺长得小巧,说话声音也斯斯文文的。
袁茉的耳朵动了一下,穆原说:“恩,不考虑。”
“为什么呀?”
“不想去。”
“那太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和师兄共事呢。”
“嗯。”
袁茉心道:穆原怎么回事,平时挺健谈的呀。妹子长得也挺漂亮的,啧啧,太冷淡了。
两桌人都无话可说,默默地吃饭,袁茉这桌快吃完的时候,她听见那个女人说:“师兄,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吗?”
嚯,现场啊!
袁茉冲穆原眨眨眼,调侃味道十足,穆原回以无奈的眼神,他正要开口,袁文和暴怒地一张拍在桌上,鼓着眼睛瞪穆原:“臭小子,你居然敢脚踏两只船。”?
☆、21. 第二十一章 莫名的吻
?“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他会……你脸还疼不疼?”
从汽锅鸡店出来,袁茉跟在穆原身边,皱着脸看着他。
就在刚刚,袁文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给了穆原一拳头,穆原跌撞到桌子上,桌子摇摇晃晃,放在上面的紫砂锅哐地砸落在地上,热汤汁喷溅在薛珺和袁茉身上,两个女孩子痛地尖叫,店里其他客人纷纷看着他们,薛珺大叫:“你怎么打人呢!”
老板和伙计从里屋冲出来,一看是袁文和,原本气势汹汹的他们一下子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文和。
场面乱成一团。
袁文和又拎起穆原的衣领,袁茉吼道:“别闹了!他不是我男朋友!”说着,她上前掰开袁文和的手,不知的是气的还是羞的,袁茉满脸通红:“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你有资格打人家?穆原,报警!”
穆原的嘴角被打出血,半张脸都是麻的,没想到袁文和一把年纪手上功夫却不轻,他舔了舔嘴角,说:“报警?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打了人就该报警。”
“对,报警!我来打电话。”薛珺附和道。
店主一脸惆怅地看着袁文和,后者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周围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群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穆原皱了下眉,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上,然后拉起袁茉的手往外走。
“你干什么?”袁茉整个人往后缩。
挤到门口,穆原回头看了一眼薛珺:“我先走了,改天再请你吃饭。”又看着袁茉,“陪我去买药。袁先生,您女儿我带走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穆原“挟持”了袁茉。
“好了,可以放手了吧。”他们已经走出了淮山路,袁茉试着挣扎了一下,穆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松开手。
“你要回家还是要去哪儿?”袁茉问。
穆原的脸总算有点知觉了,麻麻地疼,“不回家,找家药店买点药,我去店里处理一下再回去,这个样子让我哥看见,又要听他唠叨一晚上。”
说这话的时候,穆原像一个不堪被父母絮叨的孩子,袁茉扑哧笑出声,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穆原也跟着笑,“哎哟,疼。”
袁茉拉了拉他的袖子,说:“走吧,你不是让我陪你买药吗?那边有家药店。”
买完药,袁茉跟着他回到店里,她煮了一枚鸡蛋给他散瘀。
“喏,水,把药吃了。”袁茉把水杯和一板药递到穆原眼前,扭头看向外面,这会儿雪已经停了,路灯月白色的灯光打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好似天上的星铺了一地。
“你跟你父亲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穆原突然问。
袁茉回头愣了一下,脸立马紧绷,右手捏着药板,用药板的角戳着桌面,隔了几分钟,她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恨他们。”
他们?
穆原心想应该是她的父亲和继母。
“袁文和和我妈离婚的时候做得特别绝,他为了让我妈同意离婚,居然让乔卉枝带着袁芙上门找我们的麻烦,闹得整个小区都知道了,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做的吗?我当时拿了一把剁骨刀把乔卉枝和袁芙从家里赶出去,一直赶到小区门口,现在想起来,真他妈爽。”
穆原第一次看见袁茉出现这种表情,尽管她板着脸但还是露出一种奇异的扭曲。
“袁茉……”穆原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茉看着他笑得十分讽刺:“你问我为什么会和自己的父亲闹成这样,这就是原因,我恨他们,恨袁文和,恨乔卉枝,也恨我妈。作为父母,就应该成为在子女还没拥有自己的力量之前成为他们的依靠,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我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