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山顶,转身酒店的时候,已经深夜两点。
餍足后的方天扬,这才拿着手机,去回复去处理一些事情。
而泡在浴缸里的何欢,脸颊藏在泡沫里,不敢教外头的男人知道,无声的大哭。
耳边响着罗母早上的话:“国防大学的教授,人人爱戴的打黑英雄,竟然爱上了赌徒的女儿,哈哈,你说这个消息报道出去,会怎样?”
那时,晨光初升,照得病床上罗斯脸色苍白,扎得何欢心口直疼,“罗阿姨,罗斯造成现在这样,我承认我有一定的责任,无论在海城还是回柏林,我说过照顾他,就一定会照顾他,但在这之前,请不要用道德枷锁来威胁,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何欢,一切都是你自愿,是你欠下的,凭什么我儿子这样,你还能幸福?”
“你什么意思?”
“简单,罗斯是我一手带大的,现在他这样了,我要你偿还!替他延续生命!不然几十年以后,你要我怎么办?单亲妈妈,倾注了多少希望,你懂吗?”
“不懂!”
“好,很好,替他生个孩子,这样你懂吧!!”
……何欢捏着鼻子,将自己深陷在浴缸里,想着罗母的要求……,孩子,她说只要替罗斯生个孩子,然后所有的事一笔勾销。
这样荒唐而又无法拒绝的要求,她能说什么?
换句话来说,她能体谅罗母一个人带大罗斯的艰辛,也能理解她想替罗斯延续生命的想法,可是外头的那个男人呢,她该怎么和他开口?
要告诉他,她要为另个男人生孩子?然后明天就得走?
从见面到现在,面对他的容颜,她试了多少次,那一句‘对不起’都无法开口,更加说不出离开。
未来,她不敢要求他等,又不得不走,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抓住现在……
突然,水面上一声,“何欢?”方天扬是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过浴室又见不到人,所以才着急的往水下摸,“欢儿!”
何欢大口喘着气,泡沫里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泪。
唯有红红的眼圈,她解释,“以前我能憋一分钟多,为什么现在30秒都不行?”
“……”一下子,方天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为她怎么了呢?“水凉了,来!”他伸手想要抱她起来,才发现左腿已经残缺了。
地板又有水,摊手,他说得落寞,“只能你自己出来了!”
“方天扬……”她软糯的叫了一声,挨着他略有些尴尬的出来,又像撒娇的孩子,硬是要他一起站在花洒下淋浴,水流划过,他手也经过。
刚刚熄灭的某种情愫,仿佛又被点燃了,原本方天扬是不想再继续的,可是怀里的女人,总是没事找事,那样的不安心!
于是,他说,“转过去!”
何欢有些担心,“你这样,可以?”假肢没带,单脚能行吗?
方天扬不和她废话,握着肩膀背对过去,低头吻了吻她尾骨,“站好!”
下秒,何欢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夹杂着他沉重的呼吸,还有那只常年摸枪所留下老茧的手,指腹都粗糙得磨人,硌得她越加敏感。
他像找到了玩味的孩子,不停的挑衅,非要她叫。
开始,何欢是不想让他如愿,却是承受不住他的狂野,到了最后嗓子都快哑了……
翌日,天空放晴,阳光很暖,天空很蓝。
方天扬早起的生物钟,早就养成多年,从来不想,有天一觉醒来,竟然会是上午11点。
“…欢儿?”他眯了眯眼,臂弯里没人,被窝里没人,洗手间和小露台都没人,手机关机,衣服不在,这是什么意思?
去医院了?想着方天扬又往医院打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出院!
一拳捣在墙壁上,往沙发里挺尸,想着昨夜她的火热,突然间,方天扬就明白了什么,却也在这个时候,余光看到了果盘下压着的封信。
字迹娟秀,写着:
先生,请容许我最后再这样称呼你,我走了。
对不起,因为无颜,所以不敢当面道别,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说一声珍重!
不要找我,我会生活的很好……划掉,又改成:罗斯回国治疗,我要照顾他,不想以后的岁月活在痛苦和忏悔中,对不起。
两年,我一定回来!!!!
方天扬握紧信纸,揉团又展开,确定内容都刻在脑海后,他摸出了打火机,有凉意随着火光一点点的燃烧,那晕染的字迹里,有她的泪。
潦草的结尾,可以想象她当时的失控,加重的感叹号,又透着她回来的决心!!
何欢,何欢,你…要我说什么好?
捏了捏眉心,方天扬深深吸了口气,抓起车钥匙,披着外套即刻赶往机场。
果然,在他亮出警官证时,在出境记录里看到了她的名字,哈哈,她走了,真的走了,再见都没有一句的就走了!!
“何欢!!”车内,方天扬咬牙,看着晴空万里的天,鼎沸的机场,远处那一架架起飞的机翼,张嘴一口鲜血直喷在方向盘。
副驾驶座,还有昨夜缠绵的凌乱,后座那奶白色的靠垫,还有干透的液体!!
就这样走了,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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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十月,十一月过去,十二月的柏林,温度缓缓下降。
经过一月的适应,何欢水土不服的情况,不但没缓解,反而越加严重。
吃不下,干呕不止,还顺便严重失眠,这样的状况,不但照顾不了罗斯,还加重了罗母的操劳,终于在这天晚上,她发牢骚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的?”
“我……呕!”一口鱼汤没喝下去,何欢捂着嘴往洗手间跑。
“多久了!”罗母餐具一摔,跟了过去,“我问你,月、经多久了!!”
“什…什么?”何欢趴在马桶边,又有干呕的感觉,吐了两次,忽然想到了什么,简直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她…有了他的孩子?
是这样吗?她又有了他的孩子!!
喜悦的笑,刚扬起弧度,就被罗母的下句给彻底浇灭了,“何欢,我们的协议,怎么说?”
何欢顿了顿,“…协议?”
出国前为怕罗母反悔,她们的确签了协议,开始的第一项就是:半年无条件接受人工授精,两年内生下孩子,然后一切两清!
这一个多月,因为她水土不服,手术在推后,可要是怀孕了呢?
一下子,何欢护住了小腹,“你想怎样?”
“你说呢!!”有狠心在罗母脸上划过,“上周医生对罗斯的检查结果是,尽快,也就是说他活不了多久,而你,你现在要我怎么办?” “……”
“舍己为人的,看着儿子死去,什么都不留?”
“罗阿姨,你别激动,我们商量,有话好商量好吗?”为保住孩子,何欢不停的解释,并承诺找代孕妈妈的一切费用,都由她承担。
毕竟,罗母要的只是罗斯的骨肉,谁生不是生?
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何欢怎么都没想到,第二天罗母就带她去医院。
那是一家私人的小型黑诊所,医生和护士全部都是体格庞大的非洲人,那蛮重的力气,根本就不是她能挣脱和承受的。
噗通,何欢跪下,“阿姨,罗阿姨,求求您,只要您让我留下他,我……”
拉着罗母的手,她说罗斯的善良,说他的心愿,说未来并承诺,不管以后的日子发生了什么,她都会一直照顾,直到老去。
开始罗母态度很坚决,何欢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举例说着目前的状况。
最后又说,“就算今天您强行打掉了我的孩子,在未来的日子如愿有了罗斯的孩子,但您想想,您今年已经快60了,人类生命的极限是多少,您又能陪孩子多久?换句话来说,如果有天您发生了意外,罗斯还在睡,孩子还没长大,您走得放心 ??”
“我……”
“当然,您可以说请保姆,可您就能保证,保姆不会拿钱走人?不会虐待?”
“我……”
“这半年多以来,我对罗斯怎样?我何欢可以向您发誓,如果您不放心,我明天就和他登记结婚,您看行吗?罗阿姨,我是诚心和您商量,如果您就是坚持己见,那未来,别说保姆使坏,就是我!我都不会放过他们,如果不信的话,那就试试!”
说到最后,何欢直接吼着站起来。
那凌冽的小脸,除去将要失去孩子的悲痛,还有对罗母的恨意,一字一句的说,“诚如您刚刚安慰我说,只要活着,多的是机会再怀孕,所以今天您如果强迫了我,我绝不会怪您,但日后,罗阿姨,我保证会让您后悔今天的选择!!”
说完,她人往手术台上一躺。
赌了,她赌罗母眼里的迟疑,和人类生命的极限!!
欠罗斯的,她义务反顾的承受,但罗母欠她的,她同样也会毫不留情的索回!
良久,何欢听到了罗母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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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何欢一直都记得那天,云那么白,天蓝得可以抬手碰触。
许是苍天有眼,和罗斯登记的第三个月,也就是何欢怀孕的第五个月,一直昏睡的罗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