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爱 (千钰)

小男生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顾思止没有全部听真切，可是他的眼泪也一簇簇无声滑落。因为，这个小孩子就是自己。

女人颓然地坐在原地，任鲜血蜿蜒污染衣裙，抬头她面如死灰。

“小宥，妈妈累了，你呢？”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被清空，化为迷惘，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切。

“我们一起去一个没有伤痛的地方好吗？”女人神情划过坚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小男生喃喃开口，“爸爸也去吗，那会不会继续打妈妈？”

女人哭中带笑，“不会的，爸爸会变得像以前一样好，疼小宥……”

“好呀，那我们快点去吧！”

女人摸摸他的头，“小宥乖，先去把所有的窗户都关好，不要被别人发现了那个好地方。”

“嗯！”小男孩点头，转身跑出厨房。

女人默默起身，锁死窗户，颤抖着双手拧开了煤气阀。两个人都自若得可怕，仿佛地上那一片狼藉不复存在，一切都是顾思止的幻觉。

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笑着笑着竟真的觉得开心了，似乎这一刻她已等待多时。

顾思止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对母子并排躺在卧室床上，神情安详而放松，他疯了似的想关掉气阀，无果。

房子里气体潺动，那逼人的气味，顾思止仿佛也能真切感受到。什么都知道，可什么都不能做，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就在他心力交瘁时，门从外面被破开，警察破门而入。关阀门，开窗户，一气呵成，厨房的狼藉自然也看见了。

然后他们搜寻到卧室，顾思止哭着哭着就笑了，他看见女人死死捏住被子的缝隙，而小男孩整个缩在被窝。

她终究是舍不得拉自己的儿子一起赴死。

床上的两人被送出去，耳畔回响着警笛声，顾思止的心脏仿佛被钳住，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思绪一点点变得模糊，身体又堕入一片黑暗，找不到方向。

·

“医生，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医院里，榛榛担忧地询问着，身侧站着韩云进。

医生翻开顾思止的眼皮，“病人没什么异常，再等等，如果还是不醒就转院检查吧。”

榛榛颓丧地靠在椅子上，韩云进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静静立在椅子后面。

她眼中氤氲出一层水雾，就在这雾要沁出水时，身旁响起一个声音。

“我这把老骨头果然是要被弄到医院囚|禁起来吗？”

两人侧头望过去，竟是顾思止坐了起来，弓着背，声音比以往更为深沉。

第48章 第四人格

“顾思止？”榛榛试探着喊了一声。

“呵呵，”病床上的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是榛榛吧，我是郭仕锦，糟老头子一个。”

榛榛目不转睛盯着他，身侧的韩云进也是一脸的震惊。

郭仕锦似乎很满意他俩的反应，“咯咯”笑起来，“吓到你们了？哎呀，老头子第一次出来就看见俩可爱孩子，真是惬意的人生啊~”

说着，他慢悠悠地下床，佝偻着背脊，以龟速前进。

这大概又是新的人格？

榛榛终于回神，连忙走上去，“顾…郭仕锦，我可以问问你的年龄吗？”

郭仕锦：“虽然你很没礼貌，不过看在你是顾思止小女友的份上，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郭爷爷今年76了。下次问老人家年龄要说高寿。”

……

他身后两人都有些凌乱，榛榛尤为如此，上次是小可爱人格，这次又是老顽童，反差太大了！

可她嘴上却答：“嗯嗯，郭爷爷说得对。”

韩云进突然很心塞，他竟输给这样一个人，憋屈！

郭仕锦并没有多逗留的意思，按他说的就是，“人上了年纪最抵触的就是医院，就怕有进无出，所以直让榛榛扶住他离开。”

然而，真实的画面却是：一个一米六出头的小姑娘，扶着一个弯腰驼背的一米八以上的汉子……

所以，一路上，两人回头率出奇的高。

当韩云进办完出院手续看见这一幕时，他极其庆幸自己没有跟她俩一起，有些接受无能。

“郭爷爷参加远战的时候，可威风了，子弹嗖的从耳边擦过。你看，现在还留着一条疤痕呢……”郭仕锦不仅步伐缓慢，口中还不停和榛榛讲着他的一些光荣事迹。

换个人或许会受不了，但榛榛觉得他很可爱。一方面她自家爷爷也当过兵，常常和她讲这些，她喜欢听；另一方面，这其实也是她男朋友的一部分，完全抵触不起来。

她的耐心使得郭仕锦频频点头，“嗯，顾思止这小子真有眼光，榛榛我真是太喜欢你了，肯定是个特别孝顺的乖孩子……”

想到自己因为比赛回家的次数骤减，她有些脸红，“郭爷爷过奖了啦，只是我爷爷也是‘兵崽子’，所以听您说这些觉得特亲切。”

“哎哟，这么巧，等你和顾小子结婚了，我一定要和你爷爷促膝长谈一番！”郭仕锦笑眯眯的，身子弓着，揪了揪榛榛的脸蛋。

榛榛：(⊙⊙)

韩云进：“……”

周围的目光越聚越多，韩云进受不住了，嘴角抽搐，“郭……先生，您可以上车再说吗，否则赶不上今晚的飞机。”

由于“顾思止”已经醒过来，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订好了机票，毕竟半个月后才进行半决赛和决赛，榛榛也还需要上班。

郭仕锦先是惊喜了一下，然后有些不高兴，“小子，你不知道怎么称呼人么，难怪追不到榛榛!”

韩云进内心真的五味杂陈，追妹纸输了就算了，竟还想让自己叫他爷爷？他还能克制住情绪请他上车，已经是很好的涵养了好吗!

榛榛见势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郭爷爷，韩云进是顾思止的表弟，让他叫爷爷这辈分可能有些乱。”

郭仕锦：“那你还是他未来老婆呢，不照样喊我爷爷？”

榛榛：“……我心比较大。”

见两人都有些尴尬，郭仕锦弯腰坐进了副驾驶，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艰难，榛榛还是忍不住上去扶了他一把。

这个人格真的表现得很像一个七旬老人，即使他顶着顾思止二十几岁的身体，榛榛仍然会轻易的从他身上看见自家爷爷的影子。

“老人家晕车，我坐副驾你没意见吧。”他乐呵呵的看向韩云进，脸上的表情特别老顽童。

韩云进手一抖，差点想甩方向盘，但为了后座姑娘的安全，他忍住了。

“呵呵，没有。”才怪！

“对了，韩学长你哪儿来的车啊？”榛榛突然想起他们在沪市。

韩云进：“我朋友的，感觉顾思止会醒，就借了这加长车，方便我们赶飞机。”

她了然，凭顾家的人脉，搞来一辆车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

警察将他们送往的医院离酒店其实也并没有多远，榛榛望着不远处的高楼，暗暗思忖。然后她凑上去对郭仕锦说：“爷爷呀，您能不能答应榛榛一件事呢？”

他笑眯眯地答：“是想让我装作顾思止的样子吧。”

榛榛：“爷爷真是料事如神！”

郭仕锦：“小丫头，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榛榛开始撒娇，“哎呀，爷爷最好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好处啦！”

“话可不能这样讲，我虽是老头子，也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喜欢讲求互惠。别人对你好，你也得对别人好是吧。”郭仕锦回头，悠悠说道。

榛榛扁嘴，嘟囔道：“真是个坏老头子……”

郭仕锦：“榛榛，你该不会是在说我这糟老头吧。”

“怎么可能！郭爷爷，那您想要什么样的好处嘛？”她心虚得提高了音量。

郭仕锦神秘一笑，“你过来一点，别让旁边这小子听去了。”

榛榛无奈，但也只得再上前一些，听他讲悄悄话。然后，她噗的笑出了声，引得韩云进侧头看了他俩一眼。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要求，这番耳语后，榛榛彻底坚信老人就是大小孩。

虽然郭仕锦答应尽量装得像顾思止，榛榛仍坚持让他留在车上等。

然而，郭顽童直接可怜巴巴的说：“你怎么忍心将我一个孤家老人丢在这阴森森的车库里，万一你们不回来了怎么办？”

榛榛和韩云进：“……”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们又想了另一个法子：上楼时，韩云进走前面望风，榛榛紧随其后；下楼时，榛榛先带郭仕锦回车里，然后韩云进再和车轩他们几人下来。

郭仕锦已经很努力挺直腰板了，但榛榛从电梯的镜中仍是看见了一个有些驼背的顾思止，气质是直线下降，她下意识扁了扁嘴。

“别颓丧着脸了，看在你这样照顾我的份上，告诉你一个顾思止的秘密。”郭仕锦拍了拍她的肩膀。

榛榛立刻提起精神，“他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郭仕锦：“关于他病情的，怎么样爷爷够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