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朝宇搭着我,走上了一条似乎永远走不到头的路。我想起黄艳妈妈跟我说的话和伯父在信里跟我说的话。
我们默默无语了一路。
来到伯父家,伯父、伯母迎出来,指着放在地上的一双新鞋子对我说这是专门买给我的拖鞋,让我以后经常来。
时间是比什么都快的东西,黄艳从回来到现在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但黄艳在我面前还是没有承认她的事实,还在我面前装,她说:“身体确实垮了,需要静养,可能这个学期都不能回学校学习了,得下个学期或者明年,要不,就重新考,学这个专业确实不好,要改学别的专业。”
我说:“有这么容易吗?重新考?”
她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喜欢这个专业了。”她死也不愿意正面和我说她的真相。
我也就不提也不追问,这也许是她与人相处的艺术吧。
……
我们姐妹俩聊了一下,我想聊的都是对她的关心,但我知道黄艳自尊心强,她从来都是争强好胜,平时学习都是每次想超过我,她不喜欢我关心她。见她这么和我说话,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跟她聊一些见闻。
今晚上他们这边学校也是像我们学校一样,一三五晚上放电影,
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跟学生看露天电影,露天电影像农村放的电影一样,前面和中间是坐凳子看的人,后面和两边侧面都围满了站着的人。
我想和黄艳手拉手,但她老是挣脱我,把我拉到黄朝宇的身边,然后,她站到黄朝宇的另一边。
看了一下,黄朝宇问我:“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
他说:“你知道说什么吗?我有点看不懂,看不下去呢”。
我说:“嗯”
黄艳说:“不好看,你们就去走走,散散步,我一会要会同学。”
说着她就走了。
我和黄朝宇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散步,月光很好,这时候,我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黄朝宇说:“你好像不爱说话,你有什么心事吧?”
我说:“嗯嗯,不是,我不怎么会说话哦,平时都是听人家说。”
他说:“我也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却没想到,有人比我还沉默哦。”
接着下去,他试探我是不是有男朋友,证实我还没有之后,又继续聊下来。
他说:“平时周末是有什么活动吗?”
我说:“我们一般是看电视,看《射雕英雄传》”
他说:“我也很喜欢看这个片。现在影到第几集了?人家都说我的性格像郭靖呢,我有这么木头吗?”
我说:“我的性格不怎么开朗,但我喜欢黄蓉哦,黄蓉天真烂漫,古灵精怪,还挺幽默!”
他说:“你喜欢幽默的人?”
……
我们在校园的操场上,走了几圈,发现还没走到半个小时。
黄朝宇带我走到操场边上的秋千,说帮我荡秋千,我说:“我不敢啊!那么高!”
他便自己坐上去,自己荡起来,甩得很高,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我说:“小心点!”
他听到我害怕的叫声,想停也停不下来,他放下一只脚和地面摩擦,减少来回摇荡的速度,终于停下来了。
我们九点半钟回到家里,黄艳还没有回来。
黄朝宇跟我说:“你先休息吧,艳姐可能去和“蟑螂”——张郎约会了。”他说每当到了晚上,夜色迷离,黄艳就坐立不安,总是走到阳台观望,期待那一声口哨“哔!”,就下楼去,和张郎约会,一直去到12点才回来。
张郎是街上一个诊所专门消除黑痣的医生,黄艳去消除黑痣,认识了他,两人便“勾搭”上了。
黄朝宇说:“艳姐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自己去饭堂打包子馒头蛋糕回来,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吃,拿报纸盖好,不分给老人吃。”
……
黄艳的处境让我警惕,但这次回来后,我终于要孤注一掷地决定,要经营一段爱情了。因为我喜欢心从身体跳出来又互相靠近的感觉。简单、俗气。但温暖,我喜欢!
☆、第五十二章“签合同”
每天晚上下自习课铃声还没有响,何小颖就从她的座位走到我的位置,敲敲我的桌子,我赶紧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跟着她走出来,我们刚走到教室的门口,下晚自习的铃声便响起,不早也不晚,刚刚好,天天晚上如此。
我们两个除了在教室和寝室之外,凡是走路都是两个人手挽着手。这时候,我们不走人多的地方,不和大家一起挤着走,却是往教学楼的另一边楼梯下楼,这条楼梯大家平时只在白天走,晚上很少有人走那边的,为了省事赶时间,减少人多的牵绊,增加速度,我们宁愿克服对僻静的害怕,飞快地走下楼,穿过黑暗的球场,赶往与我们宿舍同一栋楼的208号房。
在208号房,有我的一个老乡,她家是城镇的,是休学一年后返校学习的,我们与其说是每天准时来陪伴她,不如说是想来听“听众点播”,她有一个收音机,我们每天晚上下课之后,就赶去她那里准时收听“听众点播”。
当我们坐下来,打开收音机,准时地听到“各位听众,现在是听众点播节目时间……”我们就高兴得好像参加了一场音乐会那么庄重。
“候鸟穿越暮霭的时候,我在这里听见了阵阵的松涛声,要怎么样,让我的思念飞奔几千公里到你的心里?你在的那里,又有怎么样的回忆?……”每当这些歌声响起的时候,我们的心好似醉了!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臭味相投,十分沉迷这些流行歌曲,并且不愿意放过每一首新歌。
在喜欢这些歌曲的同时,我们喜欢收听在唱歌之前的开场白,觉得很有情调。这开场白一般是对即将点播的歌曲的介绍,或者是解说这首歌的某种意境和某件事情的关系,介绍完毕之后,播音员接着说:某某地方的某某先生点播给某某美女收听,或者会这么解说:某某地方的某某先生点播某某歌曲,给某某地方的某某小姐收听,最近她心情不好,某某先生希望她快乐!似乎,人家点播给别人的歌曲也一起将这些快乐分享给我们,我们喜欢接受和分享这份快乐。
听完“听众点播”,我们开心地聊了一下,我们就告别老乡,各自分别回宿舍了。我要回宿舍看小说,这段时间,我喜欢追赶琼瑶的小说的情节。
这些歌曲和小说,使我的心事一点一点地细密起来,不再是一杯清水。或者,可以这么说,好像是谁随手放进去了几片茶叶,味道清冽却有些微微的苦涩,看上去依旧清净,但再也无法安静。
爱情,对于我来说,不再是抽象的虚幻的假想,而是细腻的具体的体会。我喜欢的男主角应该是和琼瑶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一样,首先是很专一,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自己,对自己的小病小痛大呼小叫,不管走到哪里,眼里心里满满都是自己,会对我火急火燎地思念,反过来也一样,女人一旦爱上,便如飞蛾扑火,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也许我是来自农村,父母怕我们被溺爱不成才,从来不敢把对自己孩子的爱表现出来,总是把爱默默地放在心,我自小接受的都是粗枝大叶的感情,没有体会过什么文雅的细致的温情。
我觉得黄朝宇恰好备有这些细致的温情,让我痴迷。他会时时刻刻观察我注意我的表情,悉心地照顾我,稍有不妥,便细心地询问,他会对我手指擦伤一点皮的小伤大呼小叫,好像出了世界大事一样帮我包扎,会在我帮他家做家务活的时候来帮忙。这都是和琼瑶书上的情节差不多一样,都是我喜欢的。
我闭上眼睛,就可以想到:他的嘴唇的弧度,他的口头禅,他的眼神流转,他呵呵笑起来的神态……这些,不时在我的面前变幻,这种变幻,越演越烈,变成了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我躺在床上回想起上周周末和他在一起的情景:
也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他在他们的校园的林荫小道都说了什么?
我就还记得,他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我说还没有,他说:“我可以吗?”
他?我有点害怕地看着他魁梧高大的身材,那天晚上我们并不是肩并肩地行走散步,而是一高一矮地行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得侧着头看他,月光在他的脸上漂移,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精致,我想起算命先生的话,心有余悸地说:“你会打人吗?”
他突然一愣,“你说什么?”似乎,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然后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了很久,他才强忍住不笑,他说:“老实说,我会打人,如果说不会打那是不诚实的,我小时候也打过架,不管跟谁打,都是我赢,你看我的巴掌,谁能承受得起?我打人只出一小半的力气,看看!嗨,哈!握起来,拳头这么大,嗨!哈!嘿!”。
他的手在我的面前挥动,竟然打起少林寺功夫来,他张开的巴掌像一张肉扇子一样,我估摸,这个巴掌煽下来,我不跌倒在地也得做一辈子的聋子。他挥动他的拳头,像农业学大寨红旗渠电影那些修水利的农民挥动着一下一下往钢签砸下去的大铁锤。他做一个马步把双手放下做气沉丹田的动作,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看着我惊惧地缩到角落去,仿佛矮了一截的表情,不禁又“呵呵呵……”地笑起来,说:“但是我绝对不会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