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梦讥讽的一动唇角:“你的意思是,如果哪一方出了问题,就要像处理机器一样将人报销掉么?”她忍不住冷笑起来:“苏扬,你有的时候真跟部机器一样。我真怀疑哪一天我若犯了什么错误亦或出了任何差子,你是否也会冷酷得眼都不眨一下的将我送上断头台,以此来表你对扶桑的一颗忠心?”
苏扬立刻辩解道:“绝不会有那样一天……君梦,在我心里,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从没做过半点儿对不起扶桑,对不起会长的事。”
“君梦……”苏扬一时性极,真心话脱口而出:“你在我心里只比我自己还要重要,我又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我一直都爱慕你,难道你感觉不到么?”
室中微微静寂几秒,仿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茉莉花茶的味道轻轻的弥漫。
林君梦听到这话也是一怔,一直以来苏扬对她的用心她不是真的没有感觉,无数次他若有似无的表现出来,而她也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大家在一起共事,并不想将那层纸捅破。说破了,就唯剩尴尬,倒没了办法自处。
半晌,她侧首道:“苏扬,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只当你是开玩笑。”
她敛了衣襟,起身就要上楼去。
苏扬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他早想说,可是勇气欠佳,也觉得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既然说出来了,他就不防彻底的表明心迹。
手指紧紧握住,怕她逃跑一般。
声音较之前稳定了许多:“君梦,你不要逃避,听我把话说完。我没有开玩笑,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被你的气质所深深的吸引,这些年来与你一起共事,这样的情愫越发的生长茁壮且根深蒂固……”
林君梦只觉得心烦意乱,一把甩开他的手,情绪激动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那动作突如其来,而且拼尽了全力般,两人均不设防的退后一步。皆怔愣不已。就连林君梦自己也吃了一惊,即便不接受他,理应也不该如此。
“苏扬,我……”
苏扬定定的看着她,问她道:“君梦,这些年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林君梦的眼神一片空茫,望着他也只是不说话。最后叹了口气,转身上楼去了。
那肺腑中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翻搅着,各种味道齐聚上来。连她自己都不去想的问题,何必又来问她。问了她也是没有答案的,她从不给自己机会好好的去想,又如何回答别人。
林君梦抱着自己的头疯了一样,拼命的晃着,想将许多东西晃散了,便当没有想起过。
可是,不行,她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蜷缩在床上,狠狠的闭着眼。一点一点的将自己麻醉掉,告诉自己不知疼,不知痛,反复的说这一生她已然没什么好后悔……
段芳华被山匪带走一事在付家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众说纷词,人心慌慌,只说段芳华这一去凶多吉少。就算有命回来,清白也定然保不住了的。
付译对此发了一场脾气,当着众下人的面呵斥许婉婷道:“这一回你满意了吧?非要把这个家闹散了,你才甘心是不是?我之前对你说过什么?你是不长记性还是没有脑子,竟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若芳华没事还罢,若真出了什么事,东倾也绝不饶你。到时候我看你如何收场。”
这一回许婉婷挨了骂也不吭声,只低声下气的忍耐着。毕竟是她执意要到山上去,而且段芳华也是为了保全她才不得不同土匪上山去。这样一想,亦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该执那一口气,他们想要什么都给了他们便是。付府什么东西没有,她也不是在乎那几件金银首饰。
付译骂了也不觉解气,气急败坏的摔门出来了。
他已经派了人带军队上山去找,几个有匪类的山头大抵都是查得清的,希望寻着当日的蛛丝马迹可以快点儿找到段芳华。
这样一来时间缓慢,度日如年,每一秒都磨合心口而过。
付俊仲自吴素去世之后,神智恢复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浑吃浑喝的度日,只是不知道以一个女人的悲剧收场来换回一个男人,值不值得?
付译见他不再昏噩,主动要求带人去山上寻找段芳华,顺带将那一伙嚣张的山匪剿灭,也便欣然应下。
昼夜交替,眼见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军队沿着稀薄的脚印,追到了一座山头,经过查看,更像中了敌人的计谋,这里自来没什么土匪。段芳华又怎么可被带到这里。
清军知晓了山匪的狡猾,不禁更加紧张起来,哪里敢懈怠半分。
华筝的病症没有照前一天好些,反倒更加严重。高烧之后整个人晕晕沉沉,连饭都不肯起来吃了,只喝些茶水润嗓。
晚上与梁家一起用餐定然是不能缺席的,不肖林君梦提醒,华筝自己也知道。会长这个时候宴请梁家,就是为了借着这个当空将先前拟定的作战计划商榷一下。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听差上来唤。
华筝换了衣服出门,那时候烧还没有退,只是烧得厉害,军装之外套了大衣,一出厅门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单薄的嘴唇变了色,慢慢的,连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梁琼和梁景真已经到了,坐在厅内和会长寒暄,远远听到笑声,谈话似十分愉快。
林君梦等在厅门前,一见华筝便迎了上去,有些话她必需说在头里。
唤他道:“你先等一等。”
华筝冷得厉害,再被林君梦唤住,俊眉微微蹙起,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林君梦不知怎么,华筝就一副跟她不共戴天的模样,凭心而论,在这个圈子中,还有人比她更袒护他么?
她遭遇了冷脸,态度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只道:“先前不是同你说过,你这一张脸长得极像某人。诚然那个付三少几乎无人不知,有头有脸的人认得他的不在少数。进去若有人将你错认成了他人,也不要大惊小怪的,更不要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华筝眯起眼来盯紧她,那唇紧抿成一道线,心情随着气温似降到冰点。那个付江沅无人不知,他是知道的。亦知道他有多本事,即便死了,却如梗刺一般扎到他的心口上,吞吐不适。
但长着一张相同的脸孔又如何?那个女人待付江沅情深意重,于他却薄情寡义,除了利用便没有其他。都说他们长得像,可到底哪里像了?如果真的是一分无二,她又怎么可能狠下心来利用他,一个她掏心置肺爱过的嘴脸?
华筝隐隐的冷笑出声,径直向厅内走去。
只听会长道:“华筝来了,你给二位介绍一下。”
“咣当!”一声,有人不慎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寻声望去,竟是梁景真。只见他眸光吃惊的凝紧,目不转睛的看着来人,神色仿如见鬼一般。
☆、(55)
前些日子周树的话骤然间在头脑中盘旋不去,说他看到了付江沅……眼见这个人跟付江沅就有如出一辙的眉目,大抵相似的风骨和淡漠表情,就连薄唇抿紧时那样轻微的小动作都像极了旧人。
梁琼的吃惊程度不亚于梁景真,有那么一刹那也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由得瞪大了瞳孔仔细端详,除了更显清瘦一些,其余跟付江沅似没什么不同。
会长已在一旁大有深意介绍道:“这是华筝,也是我的老部下了,身为小将时就跟着我。听闻和清军的付三少眉眼上有几分相似,只是付三少英年早逝,竟无缘见面。”说着摇了摇头,一副不无喟叹的惋惜模样。
这样一说,梁景真和梁琼方才微微了然,是了,早听闻扶桑的军队里有一个甚为出色的将领长得极像付江沅……这样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这世上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么?
华筝已经入了座。梁景真若有似无的打量,原神还并未归位,漫无边际的想了许多事情。
林君梦一旁给几人烫茶,格外看了两景真几眼,不出所料,他内心的震撼远远大于梁琼,谈话间似都在注视着付江沅。
她不由得提醒道:“请用茶。”
梁景真方收回视线,接过茶盏道:“谢谢。”之前的杯子打破了,滚烫的茶水溢出来,到现在手背上还能看到清析的一片红。会长本来让林君梦带着他去看医生,梁景真不肯,便这样作罢了。
哪里还知道疼,满心只被狐疑占满了,再没闲心顾及其他。
终于到了开饭时间,那一边侍者进来道:“会长,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会长站起身,热情的请梁家父子过去赴宴。
华筝也跟着意兴阑珊的站起身,眉目轻抬,举止慵懒,在旁人看来却带着几分不明言说的雅贵。除了言词甚寡,不苟言笑之外,倒是应了那句古话,英雄出少年。看这个人该不亚于付江沅才是。
梁琼视线一移,和会长有说有笑的去了宴会厅。
华筝是不想去的,他此刻身体正难受得紧,哪有什么心情吃饭。烧得太久的缘故,脑袋也是迷糊不清的,从头至尾话都懒得说。
可是,大戏才要开场,会长是绝不允他退场的,只得站起身来跟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