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如久久才轻轻“啊”了一声，像是疑问，也像是迟疑。
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哥哥，我从哪里跌倒才要从哪里爬起来，不告别踏碎那些过去，我永远都心里有个空缺，永远无法站立起来。”
她好像特别喜欢信誓旦旦给别人承诺，一如过去要结婚。看起来是说服别人，更多的是麻醉自己。
当真相开门见山地摆在眼前，山如才发现，告别了林墨迟她依然心头压抑，她竟然没有轻松起来。
看她并不轻松的神色，陈屿赶紧打圆场，“你最近有看什么书吗？”
“花卉百科。”
陈屿却突然想起林墨迟家里那些茁壮的花卉。
“猫物语。”
“你要养猫吗？”
“啊……没有……我怕我想不起来它就饿死了。”
雨大了起来，车玻璃上形成小小的细流。
山如想起外婆家也曾有一只普通的猫，是她从街边捡回来的，两只眼睛一个绿的一个黄色，有人说那是一种疾病，它的视力不好。
它跟她并不亲，它更喜欢追在外婆的脚边，她也曾吃醋地不想搭理它，外婆便笑她跟猫咪置气。可是它还是在外婆离世后不久，跟着离开了。
她歇斯底里地过了这么久，一直想像世外的人一样追求心底的平静，却越来越冷静不下来。
她曾思考她是不是不得人爱的……所以才飞蛾扑火一般去追求以为是烟花般艳丽的爱情，会很温暖。
山家的女孩子并没有男孩子那么好的地位，可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她一直过的很平淡，不追求名利，只追求内心，因为她也是温室里没受过挫折的花朵。所以她一直觉得内心里有个空缺，当那个空缺终于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的时候，她只能靠自己将那个空缺撑起来。
人都是在一遍遍的尝试里，成长起来。
这个季节莫名熟悉的多雨……
山如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翻出手机，日期果然跟记忆里的很相近，视线竟有些模糊。
林墨迟跟着应酬的老总们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被陈屿推进包厢的山如，眼神闪了下，便转身离开。
一群人吃喝玩闹，山如情绪有些低，也就只管吃饭。
侯洋喝了点酒，凑过来，清香的酒气微微冲进山如的鼻子，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现在是跟林少不往来了？剧组都在猜你们是不是情变了。”
山如拿起调羹喝汤的手顿了顿，将汤水送到嘴里，“猜猜猜，恩爱是他们猜，情变是他们猜，随他们吧。”
“可是，最近有个很好的夫妻档综艺节目，这是很好的曝光机会，想让你跟林少去，现在夫妻档、情侣档最好炒热度了。”可能是喝酒壮了胆，也可能是她没有看到山如微微闪烁的眼神和微抖的手指，就只管劝说着。
山如终于将调羹放下来，一双凉凉的眸子看着侯洋，却让对方不自觉有些想退缩，“洋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的联系，任何的牵扯，我可以不像仇人一般怨恨他，但是我想像陌生人一样不认识他。”
侯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是太急功近利了……其实她能回来，于她而言是最大的欣慰，山如是她带出来最出色的艺人，她如果真的退圈那将是莫大的损失，侯洋还等着她像老戏骨一样做影坛常青树，成为表演艺术家。所以她急切地想要将她捧出来，却发现太心急。
叹口气，“唉……是我考虑不周，我推了去。”
侯洋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山如却凝着表情，并不能放松下来，也没有胃口再去吃什么，便想出去透透气。
复古的庭院里滴滴嗒嗒的雨声，屋檐下掉落的水珠串成一串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她觉得有些冷，便不自觉地蹲下身环抱着自己。
她以为不过是过眼云烟，她以为从头来过不过是心态问题，却发现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都是关于他的痕迹，恨也不是，怨也不是，就横亘在心头，压抑着她。那是一道艰难的坎。
陈屿看着她良久，才走过去轻轻环抱着她，“慢慢来，都会好起来的。”
像是冰凉雨夜里一抹温暖，她忍不住迷蒙了双眼。
她一生错了第一步，再开始竟然如此艰难。
披着陈屿的衣服，由他陪着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买过单了。
山如有些惊讶，有遇到熟人吗？
“请问我能知道是谁吗？”
“不好意思，客人的姓名我们不能随便透露。”服务员歉意又客气的声音让她知道也必然问不出什么。
一顿饭而已，富豪想客气就让他客气吧。
叹口气转身要走。
“小姐您请等一下。”
山如不解回头。
“下雨了，这是那位客人留给您的伞。”
一把普普通通的格子雨伞，崭新得像是刚从便利店买回来，她接过去，也知道毫无追踪迹象。
“是不是哪个富少看上你了？献殷勤呢？”陈屿接过去观察，调笑着。
山如无奈牵起嘴角，“要是富少就直接光明正大了也不至于做好事不留名，我估计就是活雷锋。”
陈屿莞尔，“嗨，你说的对，最近市里不是兴起学雷锋热吗？嗯，很有可能。”
山如也忍不住笑，推着他就走。
也曾有人追过她，一心扑在别人身上，自然就直接地拒绝了。
耿奕容将刚收到的剧本放进包里打算带去片场给萧茵看，刚出办公室门，却透过玻璃窗看到远处楼盘巨大的液晶屏幕广告，偶然想起那件未成的事，有些恍惚。
想了想又回头走到助理小刘桌前，“小刘，你帮我把上次租的那个村房退了吧。”
小刘正跟一堆的文件急，有些焦头烂额，“容姐急吗？”
“不急，你有空退一下就好。”看她忙碌的样子，耿奕容笑了笑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那两个人估计已经回去自怨自艾了吧？
命运公平吗？这样的衡量从来都说不准，但只能被踩着也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第二五章 重头开始
青山墓园，一辆车停了下来。
山如和陈屿从车上下来，怀里抱了白色的菊花，带着墨镜的她脸色有些凝重。
两人一前一后往墓园里走去。
山如也是那天看着莫名熟悉的雨季想起外婆的忌日似乎就是这两天。她自小跟外婆住，可能爷爷他们都没有很亲，可对外婆真的算是自小最亲的人了，有时候她也庆幸外婆没有看到她将日子过成这样而心痛。
这两年她不在双城，也没有来看过她，心里有些苦。
“似乎有人刚来过？”
陈屿看到墓碑前有一束新鲜的白菊，还沾着水珠。
山如跪下去，有些诧异，谁会来看外婆呢？双城这里基本没什么亲人，即使她自小长在这里。
“嗯……”山如没有细想，也懒得去想。
倒是身后的陈屿看了看周围，沉吟了片刻，心里有所想。
山如跪在墓碑前，看着那个慈祥的笑吟吟的灰色头像，不自觉眼里泛水雾。外婆离世的时候她还一心恋着林墨迟，最伤心的日子里也是希望他能安慰他，可是那时候他只是淡淡祭拜过就离开的客人。如今沧海桑田，经历过结婚离婚，直到现在心如死灰一般的陌路。
人都有青春，意气风发过后便是幸福安康，山如不同，她觉得意气风发过后便是挥之不去的压抑，一直到现在，有个人总是让她过不好。
“外婆……很久没有来看你了呢，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两年，我不在双城，所以才没来看你……”
没离婚的时候，林墨迟也会陪她来，只是在她跪着哭的时候，他一个人就在后面沉默着，她有时候都会想他是不是很厌烦这种毫无感情却很形式的东西。
“我从小跟我外婆住的，记忆里没什么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都是我外婆做的回锅肉，还有家里那一只黏糊糊的胖猫。”说着她不禁笑起来。
“我时常在想，人如果可以自动过滤记忆，将不好的忘掉，只记得最美好的，那样该多好。”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陈屿倾诉，她头靠着墓碑，像是紧紧依偎着外婆，眼神有些茫然。
都说人经历过伤害，必然会海阔天空万里无云，可是真正经历了痛苦，走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他第一次见到病着的山如时候是有些震惊的，她眼神涣散，自闭症一样不肯见人，不肯说话，甚至不肯配合医生。她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重新去面对娱乐圈里的一切对他们而言真的是莫大荣幸。
所以，林墨迟这个人千不该万不该，他还有良知就真的要放过她。
本以为她真的像是自救一样坦然了，却最近频频地陷入情绪的死循环。
陈屿站在身后有些担忧，他也曾想劝她要不要再去跟医生联系一下，却害怕触动了她的情绪，更难回头。当初山呈叮嘱一定不让她接触林墨迟，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局面，他反而有些愧疚不安。
“因为有过去，才会有未来啊，所有美好的未来都是因为更艰辛的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