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看见电话屏幕上“若溪”两个字,心底的悲凉在寂静的夜里四散开来,严啟政见她看见倒是犹豫着不知道接不接。
“接吧,这么晚估计是有事。”杜思雨坐起身,然后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
电话接通,一道柔软细弱的女声隔着听筒,传播在无声静夜里:“啟政,你在哪?我醒来看不见你害怕极了,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隐约的似乎在哭。
严啟政拿着手机的手一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思雨,在看见她眼底平静的神色之后,才低沉缓慢回道:“乖,别哭,我就是出去买烟去了,我马上……马上回来。”
那一道低缓悠扬,以往哄着她时那样的渗透人心,能带给她安定的沉稳语调,原本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是电话那端的女人一手调教。
杜思雨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起来。
“你怎么学会吃烟了啊,难怪你这次出差回来我闻到你衣服上不光有女人的味道还有烟味,女人你说是秘书的,那烟味你还骗我是合作伙伴的,你最坏了……”电话那头的女人隐约的啜泣中还带着委屈的撒娇意味。
原来,他身上属于她的味道,仅仅只是秘书的……
呵……
杜思雨想笑,心道严啟政的电话并不属于那种会传音的劣质手机啊,或许是这夜太安静了吧。
“我回来再跟你解释,你先老老实实待在那里。”严啟政说完,估计是怕杜思雨再听到别的话,已经掐断了电话。
“思雨,对不起,若溪醒来失忆了
,只记得我们发生过车祸,忘记她已经昏迷十年,更不知道这十年中我身上发生的变化……”严啟政捏着手机向她解释道。
“嗯……”杜思雨此刻想笑,好一个她失忆了,所以就不用跟她说他已经跟她结婚的事情吗?
严啟政这次真真切切的看见她眼底流露出的悲凉情绪,此刻他的心里也在经历不小的挣扎,他不想伤害杜思雨,可医院里的那个女人,他更不舍让她伤心,只能用商量的语气看着她说:“思雨,她现在刚醒,医生说情况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他爸妈求我看在她为我做出牺牲的份上先别告诉她我结婚的事情,要我先配合她的病情,等她稳定下来我再跟她解释……”
“要是她永远想不起来呢?”杜思雨看着他说。
“……”严啟政一怔,明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此刻被提出来,他立刻给了答案,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我会随时咨询医生的情况,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跟她讲清楚,毕竟我已经辜负了她,不能再辜负你。”
“嗯,那你去吧,走的时候把门关好。”杜思雨点点头,说着已经重新躺下去。
严啟政坐在床上,看着她留着他的侧影发呆,她太懂事了,太通情达理了,反而让他心里负疚感越重。
若是她大哭大闹,他心里还好受点,可现实摆在面前,他只能无声叹气,谁让他亏欠另外一个女人更多。
若溪这次醒来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医生说不排除某天还会继续昏迷的可能,他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弥补,而思雨……
她是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今日的伤心来日他必定加倍补偿回来。
严啟政走后,杜思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细细回想了一遍,也对她的婚姻有了新的认识。
她要捍卫这场婚姻,而不是一味的忍让和委屈求全。
如果他干脆点跟她说离婚,那么她二话不说,签字就离,拎包就走,净身出户。
但是他说他不会跟她离婚,那么她就不能再这么听之任之,作为正牌妻子,给与他适度空间去处理这件事情的同时,也要努力把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中,不给他们旧情复燃的机会。
不是她狠心,不为沈若溪这样的痴情女子所感动,只是人都是自私的……
她跟严啟政结婚的时候是在她已经“死了”的前提下,她算不上横刀夺爱,她也是无辜的人,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吃这个伤心的恶果?
打定好主意,杜思雨酝酿了会睡意,重新睡着。
第二天,严啟政已经回公司上班了,甚至一早赶回一品居陪她吃完早餐之后和她一起回的公司。
打破了公司里传言的她被抛弃在婚礼现场,两人婚姻岌岌可危的传言。
只是杜思雨心里并不觉得好受,他一身疲惫的赶来,素来有洁癖且注重仪表的他下巴上冒出了胡子青茬,还穿着昨夜出门的衣服,风尘仆仆的,也许是想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却在看见她放下碗筷准备走的时候,顿时起身拿着车钥匙说要跟她一起去。
杜思雨没有拒绝,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发呆,男人俯身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倒是在消毒水味道的基础上,闻到了别的女人身上的梨花香味。
杜思雨捏了捏手指,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沈若溪不是小三,她是自己老公的救命恩人,而她若时时把情绪摆在脸上,再大度的男人都会有厌烦的一天。
所以,即使心尖被刺痛,面上一定要若无其事,做一个男人需要的理智的女人。
严啟政一回公司,就召开了一场重要的项目推进会,杜思雨才知,他没有在医院陪沈若溪,只因为公司里这场刻不容缓的收益工程。
会议一结束他就没了踪影,当底下部门的人找他的时候,刘欣一脸茫然不知情的样子,杜思雨却知道他应该是去了医院。
但是那人却不敢当面询问她,只能抱着手里的重要资料,匆匆下楼。
晚上下班的时候,就在杜思雨以为他又要失约的时候,他把车子停在公司楼下给她打电话说,正在楼下等她。
杜思雨下楼,看见他已经换了身衣服,推测可能是要见杜姜明,所以刻意收拾了一下,以显示尊重。
这一点倒让她心情感觉好点,坐上车后就给杜姜明打电话说待会就能跟严啟政回到家。
杜姜明在电话那头深沉的回应的声,倒也听不出情绪好坏。
严啟政安静的听她打完电话,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皱眉的样子倒显得他有些忐忑:“你爸他没有生我气吧?”
杜思雨瞪了他一眼:“什么你爸?那是咱爸!”
严啟政被她逗笑了,太阳穴处的紧绷也有所缓减,一副唯妻是从的模样:“嗯,是咱爸。”
接下来一路无话,杜思雨眼睛不自觉的望着窗外,一路上的建筑也是模糊不清。
敲开家门的时候
,严啟政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大多数是昂贵而奢侈的,杜思雨也帮着提了一点,她其实觉得买这么多杜姜明一个人不一定吃得完,有些糟蹋。
但是按照严啟政的话说,赔罪得有诚意不是?
所以也就随他。
杜姜明把两人迎进屋里,家里请的阿姨接过严啟政手里的东西。
杜姜明没了以往见到他的热情,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不冷不热的表情。
严啟政走上前,谦和有礼的开口:“爸,这次是我有错在先,想乞求您的原谅也许会让您觉得犯难,毕竟我犯的错误不小,但是请您念在我跟思雨两个人都很珍惜我们这场婚姻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
杜姜明这才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坐。”他的语气冷冷的。
这样子倒像是他原来在工厂里当小领导时的官威,可他也不看看严啟政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当即觉得自己父亲有点得理不饶人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杜姜明瞧见自己女儿使来的眼色,也就缓和了神色,然后看了听见他命令后才敢坐下来的晚生后辈,闷声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你什么时候把婚礼补起来?”
“……”这一问倒是把严啟政给问得哑口无言,一路想好的赔罪言语此刻都仿佛失去了力量。他看看神色不像玩笑的杜姜明,只能把实情说出来,“可能会晚一点,但是我郑重承诺,下次婚礼我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情,不然要杀要剐由您处置。”
杜姜明一听说可能会晚点,当即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你当我们家小业小好欺负是吧?”
杜思雨听自己父亲这样不客气,当即急了:“爸,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这么好面子行吗?啟政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推迟举办婚礼的事情我也接受。再说我们证都领了,我又不在乎那些虚礼。”
“你不在乎我在乎,”杜姜明瞪了她一眼,不客气的说:“幸亏我有自知自明,就请了几个关系好的亲戚朋友,知道高攀了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我都不敢多请人!谁知道我这老脸还是被丢尽了!”
“爸!”杜思雨急的不得了,明明已经跟他说好了,不要追究婚礼的事情了,这会怎么一直盯着这件事情不放?
这样严啟政会怎么想她?会不会以为是她在杜姜明面前抱怨了之后他才这么的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