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顾晴给惹毛了。她破罐子破摔了,干脆不去向家了。放学她先跑了,宁肯倒两班公交公交,也不肯跟向默阳一起坐车。张美兰揍了了她若干次,她坚决不改,最后张美兰放弃了,想着随她去野吧,只要不往坏道儿上走就行,其他不管了。
然后还肯管顾晴的人只剩下向默阳了。他锲而不舍地抓她,念得她耳朵生茧子了。她跟小伙伴玩着玩着向默阳就来了,小伙伴起哄:“顾晴,你阳爸爸又来找你回去写作业了。”顾晴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丢面子。她软硬兼施地要向默阳别管她,可向默阳太有韧性,没办法她就妥协了,每周跟他去向家三次,换她其余时间人身自由。
不过向默阳的努力也有成果,小升初考试顾晴成绩都过了及格线。然后张美兰特意把向默阳叫家里去,摆了一桌算谢师宴。
小学时代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去了,他们升了初中部。
向默阳一夕之间变了样,不管是个子,还是精神头儿。他变得跟向定海似的寡言,跟秦宝文似的爱含蓄地笑。
当顾晴的青春期叛逆得跟二愣子一样的时候,向默阳的青春期走成了一道上扬的弧线,各科成绩蒸蒸日上,待人接物圆滑有度,颜值也是逆天了,变声期过去了,破锣嗓子成了男中音,代表学校国内外赛事跑了一圈,锦旗奖杯勋章摆满了向家的一面墙。学霸校草的名号早叫响了,生生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顾晴则每况愈下了,她除了玩心其他基本没啥长进,成绩也还是那样,在向默阳的督促下,考试分数在及格线附近波动。张美兰早认命了,只图她混完了初中找个职业学院学门技术就算了。
“你自己算算,这些年的学费花了多少?你以后赚几年才能赚回来还给你秦阿姨?”张美兰总是这样教训她。
顾晴其实还真好好算过,算完了就问向默阳:“初中毕业就去工作的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向默阳说初中毕业还未成年,打工犯法。顾晴不大乐意地埋头去解二次元函数了。
“你缺钱?”向默阳问她。
顾晴嘴角抽了抽,低着头说:“不缺!”
她正心算着一个月赚八百跟一千到底需要几年能还清学费,向默阳的笔戳到她本子上。
“这里解得不对。”他说。
顾晴使劲看了半天,喃喃道:“哪儿错了?”
向默阳拿过一张纸,给她把题解了一遍。
“懂了?”他问。
“差不多。”她回答,拿着那张纸又研究了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说,“哦,懂了。”
“上周刚给你讲过的。”向默阳说。
顾晴挑眉,回忆了下,肯定地说:“忘了!”
“我知道。”他淡淡道。
☆、第九十九章
顾晴歪着头看他,他笑,说:“不管什么东西,不讲三遍以上你是记不住的。”
顾晴被堵得说不出话,用手挠挠腮,嘟囔着:“你可真有耐心。”
向默阳把本子推到她年前,只说:“接着做,把这些弄懂了,期中考试及格没太有问题。”
其实这也是顾晴一直可以混及格的法宝,就是向默阳会给她押题。
跟从前一样,在向家写完作业,秦宝文会留顾晴吃饭,再让向默阳送她去车站。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向默阳突然说:“伦敦蛮好的。”
顾晴“哦”了一声。
向默阳刚代表学校去伦敦参加了一场国际青少年击剑大赛,拿了个奖杯回来。她估计是被伦敦那地方给迷住了。
“剑桥大学很有棒。”他又说。
顾晴又漫不经心地“哦”了声,翘脚看公交车来没来。
“我将来想去剑桥留学。”向默阳说。顾晴这下倒是被触动了,她扭头看看他,问:“真的?”
向默阳点点头。
顾晴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就没再说话。
公交车来了,顾晴跳上车,回头跟向默阳告别,向默阳握住车门对她说:“小晴,好好学英文。”
她挑挑眉毛,冲他摆了摆手,扭头去车上找座位了。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好多。他要出国留学了啊,那她将来想干什么呢?她想来想去脑子里都是空的。但是,总之,她是没办法出国的。她一没那个实力,二没那份钱。
她想,她跟向默阳到底是要走不同的路的,向默阳越来越好,而她,已经追不上他了。
顾晴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第一次开始后悔这么多年来都没好好念书。
时间走到初二,虽然时有风雨但总归尚算平顺。
初二下学期,学校转来了一个纨绔子弟,很横的一个胖子,叫张强,传说他在原来学校惹了事才转到这边。同学们都有点怕他,顾晴倒是不怕。一来二去还跟他玩得不错。
她觉得张强蛮好,讲义气,重朋友,跟他价值观很吻合。不爱学习,跟她也差不多。张强的缺点是有些色,眼睛整天绕着班花打转,还爱开黄腔。他一说些不三不四的东西顾晴就踢他,她一踢他他就不说了。后来有了默契,张强当着她的面就不乱说话了。
只是向默阳不喜欢张强,屡次要顾晴不准跟他作朋友。顾晴自然没听向默阳的。
张强特别会玩,顾晴跟着他越发地玩野了。她跟他们去唱ktv,第一次喝酒,没把握分寸,喝醉了,后来彻底茫了躺在沙发里,老觉得有人在拉她的衣服,她手抬不起来,就骂:“谁特么欠揍啊?拉你奶奶的衣服干什么?”
后来她就彻底没意识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向默阳背着她走在路上,路两边种了两行法国梧桐,清风徐来带着树胶的香气。
她的下巴搭在他肩窝里,醉醺醺地冒了句英文:“howareyou?”
向默阳淡淡说:“应该说whyareyouhere。”
“什么?”顾晴问。
“没什么。”向默阳说。
顾晴趴在向默阳背上,随着他走路,一晃一晃的,她头晕,就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放我下来,怪晕的。”
向默阳依然在走,她没劲儿跟他闹,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念叨:“你真讨厌!”
向默阳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向默阳把她放到路边的长椅上,让她躺着,他坐在一头,让她枕着他的腿。
路灯被树叶挡着,影影绰绰漏下些细碎的光线,看着像是满天熠熠星光浮在眼前。顾晴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她嘻嘻地笑。
“笑什么?”向默阳低头看着她,问。
顾晴笑着望向他,发现他下巴上冒出些绒毛,被灯光映着,金灿灿暖绒绒的一层。她伸手摸摸他的下巴,问:“什么东西?”
“胡子。”他回答,任由她摸。
“啊?”她讶异,把他的头拉低了,仔细研究他的下巴,还揪下了一根放在眼前努力辨认,而后她感慨地说:“向默阳,你长大了。”
“对,我长大了。”他笑,笑得非常迷人。
顾晴感觉很久没这样端详向默阳了,她的手从他下巴摸到颧骨,又摸到眉骨,滑回鼻梁,又摸他的唇线。摸完了一圈儿,她叹了口气,满足地说:“向默阳你越长越好看了。”
向默阳伸手盖在她额头,又拿开了,笑着说:“还好,只是醉了,没发烧。”
“喂!我夸你哪!”她噘嘴。
他低头,嘴唇轻轻印在她额头,低声说:“谢谢。”
顾晴瞬间觉得风声变得好大,树叶的沙沙声震耳欲聋,路灯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而她的头晕得一塌糊涂。她翻个身把头埋到他小腹上,嘟囔:“我醉了。我睡了。”
她真睡了,睡得很舒服,睡得好像所有的事情就是一场梦。
向默阳把顾晴送回了家。第二天顾晴起不来床了,宿醉头疼,张美兰念了她一早上,最后给她做了点饭就走了。顾军也一早就去送向默阳上学了,家里只有顾晴一个人,趴在床上头疼欲裂。
十点钟向默阳却来了,给她带了些水果。她问他怎么会来,他半真半假地说:“优等生不可以翘课吗?”顾晴吓坏了,心说要是让人知道向默阳为了看望她而翘课,她罪过就大了。于是她轰他走。
“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跟张强来往,我就走。”向默阳说。
“这跟张强有什么关系?”顾晴趴床上揉着额角问,她头疼得厉害。
“他不是好人。”向默阳拧眉说。
这倒是向默阳第一次诋毁一个人,他从来不在人后言人是非的。顾晴愣了,问:“他惹你了?”
向默阳脸色一沉,就势坐到床边不说话。
“哎你怎么还坐下了?”顾晴嚷。
“不行吗?”向默阳斜睨她一眼,略有责备的神色。
顾晴嘴角抽了抽,跟他有言在先:“行你愿意坐就坐吧,回头别跟人家说你是为了看我才翘课就行了。”
她翻个身,把后背给他。
身后的床陷了下去,顾晴回过头看看,向默阳躺了上来。她嘶了声,爬起来想说什么,猛的脑仁一阵跳痛。她皱眉□□一声,老实躺回去了。向默阳却说话了,他小声说:“顾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别跟我说话!”她捂着脑袋难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