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东西放在桌上,走到她母亲的身边,低低地唤了一声妈。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伊醒当下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憎厌的表情,只是一滴泪珠静静地在鼻尖上颤动。
“妈。”她蹲下身子,跟着她母亲坐在一起。伊醒的头发上佩戴了一枚小小的白花,她不说话,只是将挽花递给了蓁蓁。
“妈,对不起。”她帮忙烧着纸钱,眼眶里涌出晶莹的泪珠,凄然道。
“蓁蓁,你是不是搬去安家住了?”伊醒的两眼空洞,无神,眼睑底下镶着一圈深深的青色,样子憔悴至极。
没等她开口,伊醒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行李。你记得等下走的时候把行李拿走!”
她大惊失色,心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冲击了一样:“妈,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妈不要你,只是这房子是郁盈的爸爸。他容不下你,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妈有能力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了。郁盈,你已经大了,过了今年你就毕业了。妈这些年来撑得很辛苦,所以我想留在这个家里。”伊醒一把一把地烧着纸钱,就好像要把过去二十几年她对于自己女儿的记忆,恩情也要一迸烧毁。
“妈,你要放弃我吗?”她怔了一怔,泪水不碰到脸颊就掉了下来。“你不能丢下我啊。”
“蓁蓁,你已经这么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都需要我的小孩子了。”伊醒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她赶紧转头揾了揾脸。
她实在不能接受伊醒的话。从她的世界里,从她记事起,父亲留给她的只有零星几个片段而已,而她的母亲是对她影响最深远的一个。她慢慢地直起身子,被郁杰踢到过的腰骨还隐约作痛。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黑影出其不意地闯了进来……
☆、第五十五章 漆黑的夜晚
“死丫头!你竟然还敢来!”郁杰酒气冲天地跑到她的面前,双眼瞪得就像铜铃那般大。他眼睛里牵满了红血丝,手上拿着一只酒瓶子,对着她又是叫又是骂的。
伊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对郁杰说道:“别再闹了。”
“我闹?到底是谁搞出这么多事来的?”郁杰手肘一抬,差点将伊醒掀翻在地,“死的那个人可是我的女儿,死的又不是她,你当然会这么说!”
“蓁蓁,你走吧。他喝醉了,你赶紧走!”伊醒见郁杰喝得醉醺醺的,生怕他又找蓁蓁的碴,急忙将自己的女儿推到门口。
“走?没这么容易。”郁杰虽然喝醉了酒,但是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他们家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与亲戚,所以来拜祭的人几乎没有,即使有的话也是送完花圈就走人了。他咚地将敞开的大门关上了,利索地下了锁。
伊醒知道他如果喝醉了酒必定闹事。看来这一次凶多吉少。但是为了卫护自己的女儿,她不得不挺身而出:“你进去休息一下吧。别再闹了,郁盈明天出殡,我们要早点上山去。”
郁杰抹了抹嘴,咧开一排的黄牙,不怀好意地笑道:“对,郁盈明天要出殡,她今天甭想回去了。”
“郁杰,你想干嘛,她可是你的女儿……”伊醒吃了一惊,自从郁盈死了之后,郁杰就变得古里古怪的。她也体谅他痛失爱女的心情,可是现在郁杰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想要对付自己的女儿。她当然不愿意了。
郁杰几次三番被伊醒打断,借酒行凶,他强硬地抓起她的手,连拖带拉地将伊醒推进了卧室里,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郁杰,你要干什么。你干嘛要把我锁起来,快点开门!”那道掉了漆的木门被她敲得砰砰作响。
郁杰走到客厅,看到蓁蓁还伫立在那里,三步两脚地走上前,将她拉到了装有郁盈尸体的水晶棺材前,隔着那玻璃板叫道:“你看看她,你把她害成这样,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我养了你十几年,这就是你给我的报答吗?”
“爸……”蓁蓁担心着伊醒,又担心着自己的处境。她六岁那年就被母亲带到这里来住,在这十几年前郁杰虽然待她不如自己的女儿,但是也说得过去,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别叫我爸!我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当你的爸!你亲生父亲在十几年前就不要你们娘俩了,郁盈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你上哪找一个郁盈赔给我。你妹妹先被安少爷看上的,你为什么要抢走他?如果不是你,郁盈会自杀吗?她那么漂亮,那么出色,如果你不是使她万念俱灰,她怎么会死?怎么会死!"郁杰揪着她的衣襟,将她摇得快要撕裂了。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紧紧地咬着嘴唇,脸上的血色丧失。
“爸,对不起!”
“对不起?”郁杰灰褐色的眼珠瞪着,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我女儿的命吗?如果你真的想要赎罪,今天晚上就跟她睡在一起。以前你们不是同一个房间的吗?那么今天你就陪她最后一晚。你看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多么可怜。你抢走了她的男朋友,夺走了她的性命,那么你就得在这里陪她!”
郁杰的话就像当头一棒,在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隔着玻璃板看着郁盈的遗容,一阵冰凉的寒气贯穿全身。
“你看看她,你要记住她的样子!”郁杰移开了玻璃板,将她的头往那冰柜里按下去,“你看看你的妹妹!”
她死命地用手扳住那柜的边沿,死去的郁盈皮肤暗暗地发青,嘴唇一点颜色也没有,她的手臂开始呈现褐色的斑点。蓁蓁的的脸不小心碰到了郁盈的脸孔,侵肌彻骨的寒冷与僵硬。
恐惧已经满满地占据了她的心头,泪水从她的鼻尖上滑落了下来。
“你害怕了?”随着头皮的一阵拉扯,她的头不得不仰了起来。郁杰那扭曲的脸,朝上扬起的深色的嘴唇带着狞笑,“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们是两姐妹,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把她害死了,你的害怕是不是因为怕她的鬼魂来找你啊。”
郁杰的手一松,她噗通一声,身子就跌在了地上。
而刚才一直在敲门的伊醒,不知何时起也静止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摆放着尸体的棺材,漫开飞舞的冥币元宝的纸屑,各种各样的寿被,灵台上的糕点蜡烛等等。
“今天晚上你必须呆在这里。”郁杰发出古怪的声音,他举起手学起鬼魂的样子,“郁盈她会来找你的!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语毕,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小腿几乎跪得酸痛了,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敲着卧室的门半天,伊醒也没有回应。她又走到客厅的门口,发现大门同样被郁杰锁上了。
周围沉浸在一种令人恐惧的寂静之中。
她想打电话给安子墨,发现自己的手袋去向不明。
客厅里一片死寂,充满了荒芜的气息。
她坐在灵台前面,烧着未燃尽的冥币。
“蓁蓁!”
隐隐的,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蓁蓁!”
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撒娇的意味,那不是郁盈的声音吗?她惊惶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那水晶棺材前,郁盈静静地躺在那里,睡得很安祥,很自然。
接着客厅里的灯突然间灭了,周围陷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之中,她吓得尖叫了起来。
这时候郁盈喊她名字的声音也没有了,静悄悄的,静得连一枚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僵硬了,头皮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麻。
“蓁蓁!”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就像贴在她的耳边叫的一样。
“一定是幻觉。”她捂住自己的耳朵,觉得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光了一样。
四周围,漆黑一片。
☆、第五十六章 谜团
翌日,她是从冰冷的地板上醒过来的。她坐起来,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异样。原来灵台已经撤掉了,而装有郁盈尸体的水晶棺材也不知去向。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望着与从前一样摆设的客厅,怎么一夜之间有人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把所有关于郁盈去世的物品都搬走了呢。
“妈,爸。”她跑进卧室,发现床上的被子叠得好好的,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在这个家里一直待到了晌午,直到安子墨找上门来。
“我开不了门。”她隔着门对着安子墨叫道。
安子墨吃了一惊,他惴惴不安了一个晚上,她的手机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况。好不容易趁着午休的时间跑出来看她,竟然发现她被倒锁在家里。
经过一番折腾,安子墨叫来了开锁匠把门打开了。
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了一起。
“真是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吧。”看着她安然无恙,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子墨。”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回来?我打了你许多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安子墨不无心疼地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她受尽委屈的模样,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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