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褚从窗户上看着她的影子,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竟然可以将所有的委屈,痛苦都吞进肚子里,几乎不需要太多时间,就能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最佳,继续惺惺作态,坚持到底。
这样的人,不去做卧底真是可惜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一直都没动,似乎在想些什么,须臾间,她果然再度开口,“能不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怕林梅会担心,想给她回个电话过去。”
他的眉梢一挑,慢慢的侧过了身子,弯身将手里的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周身弥漫着的烟味很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轻蔑,冷冷的勾了一下唇,“到底是怕林梅担心,还是你的梁尧会担心的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呢。”
他的语气冰冷,戏谑,充满了鄙夷。
卓璟雯抬了抬眼,抿唇,想起刚才的事情,闭了闭眼,周身一凉,“我出去了。”
她转身,乔褚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冷冷的响起,“你出去了,谁来给我处理伤口?”
卓璟雯终于忍不住蹙了蹙眉,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那么善变。
他们坐在地台上,乔褚将手放在矮几上,卓璟雯先给他清理伤口,消毒,然后上药包扎。每一步,她都做的特别小心谨慎。
卓璟雯将他手背上的血清洗掉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只手上,何止两条伤口,手背上的皮被刮的一塌糊涂,几乎是没了一块好皮,她用酒精消毒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丰富,就差没叫疼了。
然而真正受伤的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声不吭,好像这手根本就不是他的。卓璟雯频频抬眼看他,就怕自己没轻没重的,把他给弄疼了。
再她第三次抬眼的时候,乔褚忍不住开口了,“你能再吊儿郎当一点吗?想趁我不注意,干坏事,报复我?”
卓璟雯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不由觉得特别好笑,如果她有这个本事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干坏事,那刚才她也不至于被他压在车子上强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伤口,低着头,淡淡的问道:“疼不疼?如果疼的话,你最好说一声,不然我怕自己一不小心下手就重了。”
“不过,你真的不觉得疼吗?一点都不吗?”她抬起眸子,看向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忍痛的迹象,可是并没有。乔褚并没有理会她这种等同于白痴的问题,侧过了头看向了别处,眼前这一张大血脸,太刺激人。
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他不动声色的蹙了一下眉,猛然侧目,便听到她试探性的问话:“这样会疼吗?”
一双黑亮的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光彩,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他瞪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回:“你想试试吗?”
她有一种心满意足的快感,然后小心的给他处理完伤口抹上药,就用白色的纱布给他包扎了起来。房间里十分安静,唯有暖气发出轻微的声音,周遭的空气逐渐变得温暖,卓璟雯的双手也变得灵活起来。
乔褚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却没有看出半点异样,反倒是看出了她眼里的全神贯注,全心全意,小心翼翼。一个人做戏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真怀疑,她大学时候专业学的是表演。他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支撑着她走下去。
“卓璟雯,你老实告诉我,你做那么多事,除了帮你父亲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许,我可以给你。”
卓璟雯低着头,在他的掌心处打了个蝴蝶结,收回了自己的手,放在矮几之下,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并没有看他,只垂着眼帘,静默了片刻,似乎是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如果我说,我单纯只是想离开那个家而已,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想在你身上找到安定,你又信不信?”
“其实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相信,但你若不信,那无论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就算你对我不好,我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说过我会是一个好妻子。”她说着,扬起了头,冲着他轻轻一笑,然后将矮几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放回了药箱里。
站起了身子,走下了地台,“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需要单独的空间,不打扰了。”
他的眼眸深邃,眸色微沉,唇角勾起了一丝冷冷的弧度,冥顽不灵,他在心底冷哼了一声,或者说是他自己鬼迷心窍,竟然想着就此放过她,乘着她在这个火坑里还没那么深,还不至于让她粉身碎骨的时候,将她从火坑里踢出去。
只很可惜,有些人,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也别妄想他乔褚还会有‘鬼迷心窍’的那一天。
那天晚上,卓璟雯在浴室里用滚烫的水,足足冲了两个小时,才觉得自己干净了一些,出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躺在柔软的床上,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就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手脚发软,躺着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一整个晚上,她的脑子就没有一刻停息过,好多画面乱七八糟的在她脑海里闪现,或喜或悲,她深深的陷在梦魇里无法自拔。疼痛忍得太久,也会生病的。
☆、084时光倒流
“雯雯,雯雯,你疼不疼?”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又是谁用这样温柔的语气来问她一句疼不疼,那么多年了,没有人问过她好不好,疼不疼。就算是她的亲生父亲都很少问她,说的最多的不过是一句,‘雯雯,你再忍忍,再忍忍’,从来不问,她到底还忍不忍的下去。
“雯雯,如果疼了,一定要说哦,这样子,别人就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了……”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满是轻快和柔情,好似有一双柔软的手,正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掌心温暖,动作轻柔,那种感觉像是被人捧在手心中。自从母亲走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时光好像在瞬间倒流,画面里的人,事物,都在以她抓不到的频率往后退。好似有人拨弄了时光机,耳边混杂着许许多多的声音,在顷刻间,所有的声音消失,画面定格。她恍然睁开了眼睛,自己竟然躺在一张不大的双人床上,周遭的空气中,充满了一抹让她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顶上的吊灯是特别老旧的款式,不新,房间不大,可是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她慢慢的起身,所有映入她眼中的事物,都透露着一种熟悉感。
她慢慢的坐起身子,窗门紧闭,薄薄的纱布遮掩住了外面稀薄的光线,下床的时候,她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拖鞋,地板的款式同样老旧。她赤着脚,踩在上面,竟没有半点凉意。她下床,心中带着疑问,慢慢的一步步走到紧闭的房门前,伸手握住门把,触感是如此真实,顺着往下扣。
随着一声轻微细碎的声音,门开了,映入眼帘的画面,不由让她瞠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客厅不大,一眼就看到全部,空间小的想放一套沙发都不行,客厅的中间放着一张四方小桌,窗户前放着一张书桌,那书桌还是崭新的,她记得,那是她的母亲在她上了小学之后给她买的。每天放学回家,她就坐在那里写作业。
此时,那张小小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和一个温婉的女人,中长的头发用最粗制的皮筋绑着,可是却梳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窗外撒进来的光线意外的强烈,她们周身被包裹在这一团白光之中,明明那么近,可她们对话的声音,却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唯有那孩童的笑声,和女人温和的笑,一点一点的传入她的耳中,钻进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汇聚到她的心底。
她慢慢的靠近,她们的脸开始变得清晰,许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女人停止了笑,慢慢的转过头来,眉目清秀干净,眸光温柔,眼中充满了惊喜之色,道:“雯雯……”
这一声充满了宠溺的叫唤,似是从心底传出来的,在她的身体里久久的回荡,温暖,幸福。
“你过的好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她耳侧响起,转眼之间,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两个人,竟然站了起来。
女人牵着女孩的手,脸上带着笑看着她。垂眸,只见那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就在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她们忽然转身,一大一小的背影,带着笑声,一步步的走向那一团刺眼的白光里。光线越来越刺眼,刺得她几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了时候,周遭的景物还在,可是小小的客厅里,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屋子里的温度忽然剧降,她忍不住慢慢的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了自己,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全身上下,连脚趾头都觉得冷。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却蹲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道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她浑身湿透,冰凉雨水打在她的身上,钻进她的皮肤里,凉透了她全身。她缓缓抬头,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事物,耳边有好多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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