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咬咬牙,朝着他们点头,“那就做吧。”
但是当苏忱看到医生走进病房,还有那些让人看了就毛骨悚然的医疗器具,恐惧又再一次打败了原有的信心,苏忱退后了两步,睁大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所有人,“我不要做骨髓穿刺!不!我宁愿死!”
“苏忱,你要听医生的话。”蓝渃抹了抹眼泪上前试图安抚他,但是苏忱却慌乱地大喊一声:“蓝渃你别管我,我宁愿死!我想去死!”
医生们皱着眉头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心领神会地一齐上前将苏忱摁回病床上,苏忱大喊着挣扎,头上的帽子因为过度的挣扎而掉落。蓝渃惊讶地看着苏忱已经光秃秃的脑袋,心疼得用手捂住嘴巴呜咽出声。
这是苏忱吗?这还是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苏忱吗?这还是发誓要进国家篮球队的苏忱吗?!他当然是,只是他的样子,时刻都在透露着绝望的气息。
谢章溢看不下去了,忍着热泪上前抓住苏忱的肩膀大声喊道:“苏忱!马上就好了,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因为剧痛而忍得青筋暴起的苏忱,他苍白着脸试图挣脱医生的束缚,但身体里带来的强烈不适让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只能张着嘴痛苦的呻吟着,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跌进雪白的被单上。
心里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谢章溢甚至宁愿承受这些痛苦的是自己,看到苏忱无力地倒在床上,他空洞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做完骨穿医生叮嘱几句之后便相继离去,病房里苏忱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台上的盆栽,其余的人都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苏忱。
窗台上的这些盆栽,陪着苏忱从早晨再到天黑,从夏天到了冬天。在他孤单的时候,这些盆栽都一直不离不弃,多少次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时,他都想过要坐上这窗台,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然后终身一跃。似乎这样的选择,就会摆脱现在的痛苦了。
但是这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想法,却在每次看到苏琪隐忍的热泪时,打消了念头。在这个世界上,苏琪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走了之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苏琪没有多厉害,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了他就已经在四处奔波,到了现在身边也还都没有一个像样的男朋友。大多数追她的男人,无非就是贪图她的美色,一听说她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弟弟,纷纷都断了联系。
这就是现实,让人唾弃的现实。苏忱就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自私,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只是有时候真的觉得,死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比活着轻松多了。
夜幕降临,谢章溢蹲坐在医院大楼下的喷泉边上,手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烟灰被晚风一吹便掉进了池子里,随着碧波飘走了。
苏忱的状况让他感到担心,他也开始思考着在后面的日子里,怎样才能让苏忱变得开心一点。他实在不敢去想,没有苏忱的日子。
第三十五章 你的命是我的
杜弘一像是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梦境里,不断地奔跑着在追寻着什么,却在快要抓住的瞬间突然惊醒。睁开朦胧的双眼首先看到的是挑高的天花板,接着是左侧的一大排酒柜,玻璃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高档酒。
杜斌还在世的时候,就十分喜欢喝酒,在家里面就有做生意的伙伴送来不少好酒,杜斌都舍不得喝,只在有客人来的时候,或者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精心的选一瓶出来喝上一两杯。
这一个陌生的地方,却又突然变得很不陌生。鼻尖传来了一袭酒香,江潮端着酒杯缓缓地走到杜弘一的跟前,低头看着他,手里还不断摇晃着杯里的红色液体,随后一饮而尽,“你醒了。”
杜弘一看到江潮显然感到很惊讶,连忙试图挣扎着起来,但是刚支起身体,就牵扯到身上的伤痕,不由得痛吸一口气。
掀开被子一看,腰腹间都缠着重重的绷带,像是受过了什么重创。他想起来了,前几天在街上的那场恶斗,几十个人的围堵,他只顾看着蓝渃能够顺利逃离,随后整个人就已经埋没在混混们的乱棍之下。
蓝渃现在安全了吗?杜弘一想到这里,连忙抬起头看着站在窗边的江潮,“你有没有看到蓝渃?她有没有受伤?!”
江潮饮着酒低低地笑着,随后十分好笑地摇了摇头,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去关心自己的女人?不过你放心,她身边有一个很好的护花使者,将她带走了。”
听到这里,杜弘一紧张的心顿时就安稳下来。但是却又觉得很不舒服。不知不觉之中,蓝渃已经成为了帮派威胁他的诱饵,这次逃脱了,那下次呢?他不敢想,这些事情本来蓝渃就不该承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潮识破了杜弘一隐藏在内心的想法,看着他苍白着脸沉思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年轻人所有的想法。毕竟。他曾经也有这样的一个表情,这样一个在遇到威胁和危险时,忧心匆匆却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过,少年,这都是你必须经历的,不经过这些,你最终又怎么能体会到复仇的快感。
杜弘一掀开被子试图想要起来,江潮上前一步阻止了他的动作,眼里的情绪很严肃。“你要是不想让你的腿废掉,就不要乱动。”
杜弘一愤愤的坐回床上,腿上严重的不适感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废物,明明很担心蓝渃现在的情况,但是自己现在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我手机呢?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你不用打了,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联系她了。”江潮不带感情地说道。
“你他妈把我手机拿来!!”杜弘一大吼着扯住江潮衣服的领子。江潮手中杯里的红酒瞬间就被撞击得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晕开了一朵红色的红莲花。
但是杜弘一没有因此而松开手,全身撕裂般的疼痛都没有让他理智起来。但是江潮十分冷静地扯开他的手,拍了拍被揉皱的衬衣领子,手里空掉的杯子也顺势放在床边的桌上。
江潮猛地将杜弘一摁到床头上,咬着牙看着他:“我可以让你打这个电话,但你现在还敢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能保护她吗?”
这一句话让原本气焰还十分嚣张的杜弘一渐渐冷静下来了,他轻喘着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双手,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形真的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在知道了江雄害死杜斌的真相之后,他的心里就已经堆满了仇恨。而江雄,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他。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的命就是我的。”江潮观察着杜弘一脸上的表情。看到他失魂落魄的绝望样子,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火,“你现在这表情什么意思?就让江雄将你任意宰割?”
杜弘一不明白。江潮和江雄竟然是父子,江潮竟然还千方百计地想要致江雄于死地,“你怎么能做到这么狠心,江雄是你父亲。”
“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早就被他害死了。”江潮脱口而出,随后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便将杜弘一床上湿透的被单扯开,说:“我叫保洁阿姨给你换张干净的被单。”说完,就拉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心思稠密的杜弘一察觉到了江潮情感的异样,一定是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只是江潮隐藏得再深,也终将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离开房间将房门掩上,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江澄恩,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江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哥……弘一他怎么样了?”
江潮疼爱地轻抚江澄恩的脸颊,嘴边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没事,就是身体不舒服发了场脾气。”
“我想去看看他。”江澄恩说着就要推开房间的门,被江潮的大手阻止住了,他看着妹妹摇了摇头,说:“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他需要时间。”
江澄恩贝齿咬着唇瓣,虽然很想进去看看那个一直悬在心头的男人,但是在目前这样的情况,恐怕进去了也无话可说吧。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一个女人。
“是谁这么狠心,将弘一打成这样,哥哥,你一定要替弘一讨回一个公道!”江澄恩其实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的想要为弘一找到伤他的仇人。但是当她知道将杜弘一害成这样的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江雄,她还会这么义愤填膺地说要为他讨回公道吗?
毕竟还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江潮满怀心事地率先走下旋转楼梯,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江澄恩,他突然停住的动作让江澄恩触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胸前,痛得她皱紧了眉头,“哥哥,你干嘛突然停下来,想什么呢。”
江潮替她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双手放在妹妹的肩上,与她的视线平行,“澄恩,你千万不能告诉爸爸,杜弘一就住在这里,知道吗?”
“为什么?”江澄恩显然不能理解哥哥的这个嘱咐。
“不为什么,你就记住哥哥的话就行了,记住没?”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是看到江潮十分认真的表情,江澄恩还是乖乖地点头答应。她只知道不管自己的哥哥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他是不会害自己的。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失神了,蓝渃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虽然已经是深冬,但是西城的冬天还是没有下雪。南方就这点不太像印象里的冬天,印象里的冬天校园两道落光叶子的梧桐树,是漫天飞舞的大雪,是堆在门前插着萝卜鼻子的小雪人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