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梦里有一个黑衣人告诉自己,如果你想要远离尘嚣,你什么都不想记起,那么何不去旅行,你可以在旅行中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风景,你还能在旅行中结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你还可以在旅行中重新认识自己。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挂在墙边的那一副布达拉宫的油画,那是周启然在西藏旅行的时候给自己带回来的,就一直挂在那里,从来就没有变换过位置。
他现在需要时间来麻痹自己,需要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些事情,都不必有人知道。
次日,谢章溢就只收拾了一个登山包的行李就跳上了去往西宁的火车,火车上拥挤得密不透风,但是他的心情却是从所未有的平静。
外套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磕到了自己,他疑惑地伸手进去一摸,瞬间双眸就泛起了一层水雾,他将手里的那张熟悉的银行卡放在眼底下端详着,突然觉得它比什么都重,他的手都快要承受不了这张小小银行卡的重量了。
银行卡的背面粘着一张白色的小纸条,上面有谢贤龙飞凤舞的字迹,“儿子,加油!”
谢章溢忍住泪,牙齿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他将手里的银行卡紧紧地抓住,心里的情绪翻涌着,父母给予的爱非要这般无私吗?
第九十九章 纳木错
位于西藏自治区的中部,在那曲地区的东南边界和拉萨市区划的西北边界上有一个美丽的地方,那便是纳木错。
谢章溢在西宁遇到的一队骑行爱好者,他们打算从西宁骑着车先到纳木措,谢章溢于是就放弃了坐火车到西藏的想法,刚好一个骑行爱好者脚受伤了,就将车子借给了谢章溢,他就在当地的医院里疗伤。
这是第一次这么挑战身体的极限,骑行队里有一个叫牧仁的身材均匀的内蒙汉子,他是谢章溢见过的长得最俊俏的蒙古男子,眼睛幽深如一汪湖水,鼻梁高挺嘴巴红润,笑起来有些笨拙的傻气,让人看着很舒服,重点是像他这样一个男子,竟然还很容易害羞。
遇到牧仁是在去西宁的火车上,谢章溢在摇晃的车厢里根本就无法睡得安稳,即使已经饥肠辘辘了,但是对于书包里那几袋压缩饼干,他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于是便侧着身子在小而且窄的卧铺上半睡半醒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卧铺上上来了新的乘客,也不记得是在哪个站上来的,一上来动作就有点重,似乎是提着什么重的行李。谢章溢本来就睡得不踏实,再经过这么一折腾,就瞬间清醒了。
过了不久,他就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这让一天没吃饭的谢章溢有点饥肠辘辘,他侧过身循着香味看去,一个穿着灰色防风服的皮肤黝黑的男子正在吃着一大盒热腾腾的烤肉,像是刚出锅不久,碗里还冒着烟。
谢章溢瞬间唾液就急速分泌,男子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在看他,回过头一看,便看到了睡在下铺的谢章溢,他笑了笑,举着手里的那盒烤肉,说:“你要不要也来点?”
谢章溢偷偷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可是我分明看到你在咽口水。”男子有些忍不住笑,继续说:“我叫牧仁。”
“谢章溢。”谢章溢抽开被子坐到牧仁面前的位置上,眼睛看着他饭盒里香喷喷的烤肉。说:“这是什么肉?”
“烤全羊,切了一片一片放在饭盒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便可以吃到。”牧仁笑道,将面前的饭盒推到谢章溢面前,说:“吃两片,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谢章溢看了牧仁一眼,他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带着些许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牧仁。他就对他没有抗拒,谢章溢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那鲜美,简直让他尖叫,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羊肉。口有留香。
“看你的表情,我都不用问你是否美味了。”牧仁笑道,心情愉悦地看着谢章溢。
谢章溢咂咂嘴,说:“可能是我太久没有吃肉的原因,这肉格外鲜美。”
牧仁看着谢章溢从位置上站起来,回到了他的床上,短小的下铺根本容不下谢章溢修长的腿。他只能稍微蜷着身子才能睡得安稳一些。
“你这是打算去哪里?”牧仁将饭盒收起来,坐到了谢章溢对面的床上,问道。
谢章溢盖上被子,头靠在硬邦邦的靠枕上,说:“西藏,准备去西宁转车。”
“这么巧。我也是去西藏,我在西宁有一队骑行的好友,打算跟他们骑行到西藏,你有没有兴趣。”牧仁真心想邀请眼前这个一脸慵懒的男人,他给他的感觉。就像他所渴望的自己,自由并且不羁。
谢章溢笑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牧仁,说:“骑行?你们疯了?好端端的有车你们不坐,有那力气还不如去干点有用的。”
“你觉得很没意思?”牧仁的脸色有些暗淡,他有些失望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列车正在经过一片牧场,金色的夕阳照在草地上,熠熠生辉,样子真美。
谢章溢看了眼牧仁,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片面了,便打着哈哈,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嗯,你懂的。”
“你说话真有意思。”牧仁扯出一个笑容,看着桌面上谢章溢的水杯里的水随着列车的节奏来回晃动着,他收回眼神,看着谢章溢,说:“不过你加入我们之后你一定不会后悔,我敢保证。”
“再说吧。”谢章溢侧身,显然没有想要再讨论下去,牧仁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车厢还在摇晃着,中间停了多少站谢章溢根本就不会去数,只是在一次半夜停车的时候,谢章溢被一阵干呕声弄醒了。车厢不再摇晃,似乎是临时停车,整个车厢安静得都能听到旅客的呼吸声。
谢章溢坐起身来,牧仁并不在对面的床上,他循着车厢的过道去找,直到在厕所门前停下,里面传来一阵干呕声。
谢章溢敲了敲门,“牧仁?”
厕所里面突然没了动静,谢章溢将脸贴在门板上,继续敲门,“牧仁?你没事吧?”
厕所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牧仁有些虚弱的靠在门边上,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谢章溢,说:“我吵到你了吗?”
谢章溢让开一条道让牧仁从厕所里走出来,他径直走到洗手台上洗了一把脸,谢章溢看着镜子里的牧仁,犹豫片刻,说:“你……生病了?”
牧仁回过头来看着谢章溢,嘴边突然露出一丝笑容,他摇了摇头,伸手摸着平坦的腹部,说:“老毛病了,每个月都痛那么几天。”
“你一个大男人也会来大姨妈?”谢章溢笑道,看到牧仁有些羞涩地耸耸肩,谢章溢继续说:“你害羞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
“没什么,就觉得你很有意思。”牧仁说着,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章溢。
谢章溢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便没话找话,“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肠胃炎。”牧仁说道。
两人又开始无话,谢章溢点头,便朝车厢里走去,“那赶紧回去休息吧。”
牧仁看着谢章溢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眼里更显得幽深,他抓了抓自己剪得极短的短发,再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嘴边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谢章溢是被一阵推搡弄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牧仁近在咫尺的俊脸,谢章溢顿时有些错愕,牧仁有些兴奋地指着窗外,说:“快到西宁了,你赶紧起来收拾行李。”
谢章溢连忙坐起身来,伸手将窗帘挡到一边看着窗外,果然西宁的风景和南城的太不一样了,树木不像是南城那样一年四季都是绿的,有种萧瑟的美感。
“西宁美吧?”牧仁靠在位置上,眼睛也一直看着窗外,自顾自地说:“这是我第几次来到西宁我已经数不清了,我每年都会从西宁骑行到纳木错,那里沿路的风景径直就像天堂一样。”
谢章溢这才侧过脸看他,说:“去这么多次你不腻?”
“不腻,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我就感觉那些沿路的风景就是我家一样,我甚至感觉沿路的那些小藏羚羊都认识我了,每次我看到它们,它们都会竖起耳朵向我打招呼。”
“本来它们的耳朵就是竖着的好吗?”谢章溢有些莞尔,但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牧仁没打算和他争论这些小问题,而是看着窗外,问道:“你是第一次去西藏吧。”
这是一句肯定句,并不是疑问句。在牧仁看来,谢章溢能表现得这么新奇,这么雀跃,无非都是第一次去往西藏时的心情。去过多了,心态自然就平和了,那一个朝圣的圣地,有太多让人去领悟的东西,而那些东西,都是在你旅行之后才能真正明白。
谢章溢的眼里,藏着故事。他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看似一切都漫不经心的男人,实则是来西藏逃避现实的,他对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谈,即使牧仁刻意去问他,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
看得出来,谢章溢是一个满怀戒心的人。
“喂,你干嘛不说话。”牧仁推了推谢章溢的手肘,他就这么喜欢发呆?
谢章溢回过神来,说:“我在梦里去过西藏,这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