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她连饭也没得吃了,总是饿。
然后跟着她的人也不跟着她了,总是买了吃的走在她的前面,又故意把吃放在路边,继续往前走。但她知道,他在观察她,可是食物的香气是那样的诱人,诱得她直咽口水,她空空的胃也一直在叫嚣,最终,她想,反正她一无所有,就算是吃饱一顿饭之后立刻就死了,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她接受了他放在路边的食物,吃过之后也没有后遗症,事实上还挺好吃的。他有时候买的是披萨和牛奶,有时候买的是汉堡鸡腿可乐,有时候是打包的中式饭菜,有时候是炸鸡,有时候是蔬菜沙拉。
他总是在离她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看着她吃,然后她走的时候继续跟着。
有一天,她的心情很差,又看到他跟着自己,想起自己每次都要接受他食物的窘迫,便走到了他的面前,恶狠狠地说:“你神经病啊!跟着我/干嘛?”
事实上,她是想说谢谢的,但是一看到他淡漠疏离的面孔就变成了责骂。
见他不说话,她心情更是不佳:“你妹的。”
说完就走。
他继续跟,然用英语说:“我只有三个堂兄两个堂弟和一个堂姐,没有妹妹。当然,即使我有,你说的这句话和我跟着你做什么的问句毫无逻辑联系。当然,也不排除你在说脏话的可能。”
她恼怒,用英文说:“脏话也是国粹,不仅能体现这个时代的语言特色,还有利于情感宣泄。”随即又改汉语,“反正你个洋鬼子也听不懂。”
继续英文:“你到底想怎样?”事实上这样的自己她很不喜欢,明明接受了他的帮助,却在对上他时态度恶劣到了极致。
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双眸很认真地看着她:“我精通汉语。我的曾祖父民/国时期曾来米国留学,回国后因为家族秘密而成为众矢之的,举家迁往米国避难。我爸妈曾经奉我祖父的遗命回过过,学习过简体中文的。因为林家是书香门第,离乡久了反而没有崇洋媚/外,还保留着华国旧家庭的做派,所以我们家的人,都要学习琴棋书画。”
她更窘迫了,胀红了脸:“你是在炫耀你们家族的辉煌史吗?*!”
他的唇角弯起一抹笑意:“it'r”。
后面他又加了一句:“。”
他话落之后,见林摇不说话,又继续:“it'r和接你说‘*’。顺便说一句,我只是在如实陈述家庭背景,并没有任何炫耀的成分。在我看来,这些完全都不能称之为炫耀。毕竟保留一百多年前的旧家庭做派,实质上并不是与时俱进的做法。当然,我的堂兄们都曾提出过建议改变这些,但并没有被我的祖父采纳。要等到与时俱进的改变,”他顿了顿,算了算他祖父的寿龄并预估了一下他还能活的时间,说,“至少还需要十五年。”
他的声音就像是他拉的小提琴一样好听,只是比小提琴的声音多了几分清冷和低醇。
她说*,他说欢迎。这怎么听都像是调戏。她扭头不理他,自己走自己的。
他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
从那天之后,他还是每天都跟着她,她不和他说话,他就完全沉默。等她要和他说时,他就和她讲他的大脑中在想的什么。有时候是数学理论,有时候是物理,有时候是化学。在涉及这些知识的时候,她的话也变多了,两个人总是能聊很久。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七八天的样子,她就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于每天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会回头,看他在不在。
有时候他在,有时候不在。
看到他在的时候,她会故意很嫌弃地说他:“你怎么总跟着我?”
他会很认真地告诉她:“我想跟着你。事实证明,跟着你的时候,我体内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都会比平时多一点,这让我感觉到愉悦。我喜欢愉悦的感觉。虽然这种情况以前我从来没有过,也不能用科学解释,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全世界70多亿人,就只有你让我有这种感觉。我喜欢这种奇妙。”
她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话,总觉得他好像在调戏她,又有点像告白。但是她长了这么大,从小就显得很“高冷”,对人对事也都很淡漠,从来没人对她告白过,所以她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于是问他:“你要参加话剧,所以在练台词?”
林恪则不明所以地问她:“这和话剧有什么关系?”
他看上去,确然是在描述他的真实想法。
她不说话,又听他说:“你的想法毫无逻辑。”
然后好几天他都会在见到她的时候给她恶补逻辑学的知识。一般人被“直言命题”“非直言命题”等等各种命题以及“是”“则”“非”“且”等语叨叨了几天,都会觉得烦躁,但林摇却听得津津有味。
这大大地激励了林恪的教学热情,他誓要让林摇的逻辑变得更严密,于是给林摇讲那些知识的时候就更卖力了。
他讲完,似乎是惊讶于她竟然听得懂,还说:“你能听懂我讲的知识,这真是一个奇迹。”毕竟从他以往的经历来看,大多数人都是愚蠢的。
随后他又告诉林摇,他在读博的时候,他的导师曾让他帮忙给研究生讲一节课,结果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他的年龄上。
他说:“原本他们的智商只有普通人的水平,认真听也不一定能听懂我讲的知识,结果他们比我想象中更蠢。”
在他说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提出来的时候,别人的问题大多是“你还不到20岁吧”“xx教授为甚么让你来给我们授课”这样毫无意义的话。
林摇追着他问后来的事情,林恪说:“我把我已经修得的学位都告诉了他们,他们看上去很惊讶的样子。不过考虑到大多数平凡的人在遇到优秀的人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并不觉得奇怪。他们不敢相信有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总觉得是难以想象的。这是因为他们周围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
他和她总是有很多话聊,像是总也说不完一样。
而每次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的时候,总是会弯下腰凑到她跟前,说:“你可以打我。我不还手。”
她有时候会脸红,等时间久了,就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看着有些古怪孤僻,对人也冷淡疏离,但是一到她面前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对他也是。
等她习惯他经常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偶尔不在反而让她觉得不习惯了。
而她和他的关系真正的改变是在他们认识后的第一个冬天。
那天夜晚下了雪,第二天林摇起床后照例出门去打工。因为林恪时常跟着林摇,时间久了,他什么时候不能来找她都会提前和她说。然而那天林恪在没有和她说的情况下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傍晚的时候林摇就给林恪打,但是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当时很着急,特别怕林恪出事,立马到林恪家里去找他。她到他家的门口敲响了门时,一个叫hy的女佣给她开门,有些诧异于她的到访,用英语问她:“你有预约吗?”
在当地,没有预约就到别人家去拜访是很不礼貌的。
她紧抿了唇,有些尴尬,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用英语告诉女佣:“我是林恪的朋友,今天他的电话打不通,我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他。他在家吗?”
女佣进去问过林恪后把她请了进去,她换了鞋,跟着hy到了林恪的卧室门前,女佣就离开了。她说林恪并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卧室。
林摇敲了敲门,得到林恪的许可后进去,就看到林恪正躺在床上,他把自己裹得像一个蚕宝宝,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红,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却清澈得像一汪秋水。
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你来了。”
然后他又说:“我可以让你坐在我的床上。”这对于一个有洁癖症和强迫症的人来说,是极不容易的了。
林摇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林恪的眸光一瞬也不曾离开:“我喜欢你坐我床上。”
于是,林摇就在林恪的床上盘腿坐下。
她伸手探了探林恪的额头,很烫。心下了然,原来他是感冒了。
他也不问她为什么来,只是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双眸闷闷地说:“我的生理系统暂时被病菌入侵,白细胞们正在清理。”
她“哦”了一声,随即又问:“你躺了一天?”
林恪的脸白白的,唇上几无血色:“很不幸,是的。”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林恪认真地看着她,抿了唇:“我认为今天并不是给你打电话的好时候。如果我给你打电话,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不能去,我不能对你撒谎,所以会如实告诉你我的生理系统暂时出了问题,你会来探望我。就像现在这样。”
“你不喜欢我来看你吗?”
他转过了头去,脸埋在被子里:“喜欢的。只是我根据我的症状可以判定,如果你来探望我,被传染的几率有百分之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