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 (稚鲲)

颜言之前感觉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端在手里忘了喝，直到手心的玻璃杯突然碎掉，玻璃碴子划伤了她的手，她才惊醒过来。

厉阳面色惨白地上前，语带哽咽：“颜言，别看了，我求你了！我去叫医生，你的伤口要赶紧处理！”

颜言感觉不太到手心的痛，大抵因为她现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大力推开他：“滚开！还没看完。”

她的手因为用力，鲜血更快速地涌出伤口，在地摊上滴滴答答地汇聚成一小团。

厉阳无比懊恼悔恨地跪坐在一旁，抱住她的膝盖：“颜言，我求你了！”

有湿意润泽了颜言纯棉的睡裤，但她铁石心肠了一般，今晚她无论如何也要看完这个视频，否则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你叫她如何原谅此刻跪在她身前抱着她膝盖哭泣的男人！

……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上的男女终于停了下来。

女人有气无力地埋头在床单上，还在不停喘息。

男人则一脸餍足地歪斜着脚步去浴室洗漱……

颜言心里一跳，她举着一只伤手，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拍着厉阳的后背。

厉阳只当她是在发泄，硬挺着背承受着，丝毫不躲。

颜言着急地用拳头砸了这块石头几下，她终于开口道：“厉阳！厉阳！你快倒回去看看，这个男人……好像不是你！”

厉阳彻底僵住了，他不可置信转头，颤颤巍巍地去抓遥控器。

……

厉阳和颜言身心俱疲地倒在了沙发里，他们两个翻来覆去地把这个视频研究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段移花接木的视频，因为灯光昏暗，场景类似，他们又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直到男女主角在视频最后露出真容，他们竟然都没发现动作片的主角另有其人。

当然开头的前奏是徐杭杭和厉阳无疑，但也仅止于此……

颜言和厉阳都舒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这才算合理，毕竟在他们两个人的心中，徐杭杭都不像是这种人……

颜言的手心被厉阳叫来酒店的值班医生简单处理过，医生走后，厉阳就拉着她另一只的手不放。

颜言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放开！”

“不放！”

“放开！”

“对不起！”厉阳沉痛检讨错误。

颜言不得不放柔了声音：“放开，我要去洗手间。”

厉阳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厕所边上，等她出来，又第一时间扣上她的手。

“不是你喝醉酒风流快活的时候了？嗯？现在想起来我了？”颜言斜睨他。

厉阳低着头：“我错了！颜言，我再也不了！”

“牵着我干嘛？”

“怕你跑了！”

颜言叹一口气，刚刚照镜子，她的眼睛现在还是肿的，还红红的，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怜，最近真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即使他们是你和徐杭杭，我也准备原谅你的。”

厉阳不可置信地抬头：“真的吗？那你还一直要看，吓死我了，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真的。”颜言点头：“无论是什么，我都决心和你一起面对，不管是这个，还是……我父亲的事情。做错事情的人是我妈和你爸，跟我们没关系，不是吗？”

“颜言……”厉阳眼角湿润地看着她，“谢谢你，真的。”

盘旋了多日的噩梦终于乌云尽散，尽管天空还有雾霾，但至少他们筑起了隔绝外界、温馨坚固的小窝。

……

厉阳和颜言相拥着从酒店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厉阳叫了餐送到房间，抬步往洗手间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游振。

他懊恼地赶紧拨通游振的电话。

游振的声音有些沙哑，“厉阳？”

“你在哪？你和徐杭杭没什么吧？”厉阳声音紧张。

游振嗤笑一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潇洒，实则难掩疲惫：“多大个事情，你还怕我被人占了便宜嘛。”

“你现在在哪，我有事情跟你说。”厉阳把昨晚的U盘捡好，这东西估计游振也没发现不对，毕竟没几个相关的人有这个心脏把这个视频看到底。

“不用了，改天吧，我今天身体不大舒服。”游振匆匆地挂了电话，他的心脏的确很不舒服，难受涨闷地要命，但他知道去医院看也是无济于事的，医生大概会劝他去看个心理医生什么的。

他可没什么兴趣花着大把地钞票雇一个人来肆意参观他的伤口然后高高在上地指点他，说些什么你要放下的屁话。

厉阳待还要给游振打过去，手机进了一条短信，是徐杭杭发过来的。

厉阳，昨晚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恨我恨的牙痒痒。

哈哈。

我劝你看到最后吧，会有惊喜的相信我。

说到底，你们都不曾了解我，也不会想要了解我，你们在你们温暖的世界里活得恣意幸福，没有必要被我（怎么说呢臭水沟里的虫子？）坏了生活的雅兴。

只是，既然我已经和你们相识一场，就难免会羡慕、嫉妒，甚至是恨！

当然也有爱。

爱过你一场从未曾表白，这个小小的前奏就当是送我的礼物吧，身材不错哦，厉阳。放心，我没有对你怎么样，说到底我还是舍不得对你怎么样。

转告颜言，我不喜欢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

……

徐杭杭再一次人间蒸发，她过去发生过什么谁也没告诉，只是凭空出现搅和了一场风波，拆散了孟涛和周蕤，恶意戏弄了一番厉阳和颜言，然后就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或许还不止……

季翔后来几次找到他们询问徐杭杭的下落，看得出来，他是动了真心的。

至于游振，他百思不得其解徐杭杭既不爱他，又要拉着他上一回床究竟是图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彼时，监牢里的王海已经全数招认，他无意撞倒颜君诚又为了逃避巨额的医药费恶意碾死他的事实，至于受人指使，他承认是听了警察的话头，以为有机可趁，才故意诬赖，而警察也确实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厉铮和危琴和这起事故有关，王海在肇事逃逸后依旧过着穷困潦倒、东躲西藏的日子。

厉阳陪着颜言去旁听了对王海的审判，结果还算公道，他的父亲在地下长眠，害他如此的人也将在监牢度过大半生。

厉铮和危琴坐在另一边，庭审结束后，危琴叫住了颜言：“颜言，你还认我这个妈妈吗？”

颜言没有回答，厉阳陪着她出去。

厉铮苦笑：“这也算是我们的报应了，让我们两个老来成了孤家寡人，儿子女儿都没了。”

危琴失声痛哭。

两个月后的一天。

颜言去厉阳的公司慰问辛劳加班的老公，在楼下收到了一份游振的快递，她顺手捎上来。

“只有寄件人地址，没有名字，还挺神秘的哈，不会是哪个小姑娘照的B超照片吧？”颜言打趣他。

厉阳笑说：“你别乌鸦嘴，放他身上还真有这个可能。”

游振苦笑着打开文件袋，天知道他已经自动禁欲不知多长时间了，偏偏为了维持和这两个人的关系要演出一副夜夜笙歌的样子来，最后一次那什么……还是和徐杭杭。

那一次，他喝多了酒，也并没有什么感觉，说不定徐杭杭也同样只是晃他一枪。

只是，她晃厉阳还留下点东西，晃他就不知意欲为何了……

游振手里的单子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颜言斜眼看去，嘀咕：“还真是化验单啊。”她好奇捡起来：“查什么的？”

游振的脸色惨白，血色一瞬间从脸上尽褪。

厉阳疑问：“怎么了？”

颜言表情怪异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喃喃说：“……是徐杭杭的HIV抗体检测报告，呈阳性。”

……

游振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雾霾天发呆，这大半个月来，他已经不知道观赏过这巴掌大的一小片星空多久了，大概空气分子都被看出了其中的不同。

艾滋窗口期3个月，这大半个月来，他已经不知道跑了多趟医院，抽了多少血，查验了多少次，结果正常，但有可能仍在窗口期，所以结论还是不确定。

游振默默地想，这大概就是徐杭杭的目的，他鄙视她、无视她、不了解她，因而不敢确信这是徐杭杭跟他开的玩笑恶作剧，从更理性的角度揣测，徐杭杭孤身一人在社会上飘零了这么多年，对男女关系也显得大方开放，借鉴她出现以后干的那些“好事”，没理由她会单单放过他……和季翔。

游振苦涩地抿下一口酒，在他花天酒地的日子里，既没有大着肚子也没有拿着化验单来威胁他的，等到他茹素了，报应倒是姗姗来迟了。

真TM讽刺！

季翔也收到了同样的化验单这个消息还是孟涛辗转告诉他的，季翔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徐杭杭的贼船，收到单子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找上了孟涛，他认为孟涛也会收到同样的东西，想尽了一切办法要找出徐杭杭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