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 (稚鲲)

厉阳轻咳了一声，问：“你都买了些什么呀？”

游振仍然避着他的眼神，率先一步走在前面，他蹲下身，翻了翻地上的包装袋，“给阿姨买了血燕和面膜，颜叔叔是一根钓鱼竿，颜言是……”

“是什么？”厉阳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是几本书。”游振默默地把手里少女文胸的包装袋收起来，他之前买礼物的时候带着几分戏谑的心思，想调戏调戏这个小美人……这已经是刻入他骨子里的家常便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什么恶意。他想着私下送给她，颜言又不好在大人面前跟他翻脸，一定很有趣。

可是现在，游振反而觉得有些烫手，送不出去了。

厉阳几步跟过来，好奇地瞅瞅，“书在哪呢？送的什么书？”

游振拍拍手站起来，“忘了买了，一会儿去你书架子上拿两本吧，我看你挺多书买了又没看。”

厉阳心道幸亏我把画册及时转移了，他道：“你可真够牛的，这也行！太没有诚意了，不过你放心，我帮你保密，不会揭穿你的。”

最后，晚饭桌上。颜家一家人都收到了来自游振的贴心礼物，虽然有些贵重，但也不到回不了礼的程度，于是都开心收下。

颜言收到了一本簇新的辞海，她有些讶异，这种礼物怎么看怎么不像游振的风格。不过她倒是挺乐意收这份礼的，收到一本书总比收到娃娃鲜花什么的好吧，前者清雅又淡泊，后者却不是什么人送都能安心收下的。

“谢谢你啊，游振，之前我们老师提到，我还正准备去买一本呢。”颜言真心实意地道谢。

游振眼睛发亮地看着颜言：“你喜欢就好。”

转天就是江洲一中的校庆，厉阳在里面打了个酱油，是学校合唱团成员之一，他嗓音实在一般，之所以被挑选上台大概是充当门面去的。

秦郎愤愤不平地抱怨：“高老师真是太外貌协会呢，像我这样的高音小王子不入选，就选你啊，孟涛这种人上台，到时候演砸了算谁的。”

厉阳不屑：“你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吧。”

汪小梅及时劝解：“合唱就排在颜言领舞的节目前一个，你要是去唱歌了，就来不及看颜言跳舞了。”

“节目单出来了？呀，还真是这样。我才不稀罕去唱什么破歌呢，哈哈。颜言跳舞啊，我还是高一新年晚会上看过一次，颜言不愧是舞蹈家的女儿，跳的太好看了。”

汪小梅斜他：“我看不是舞蹈好看，是人太好看了吧，哈哈。别脸红呀，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又不会告诉颜言。”

厉阳郁闷地扫了一眼节目单，他突然很烦躁地拍了拍桌子：“哪个傻逼排的节目单！”

作者有话要说：　　勤劳日更的小蜜蜂又来啦！啦啦

第36章

晚会这天，游振穿着厉阳的校服，轻松混进了江洲一中。他胸前挂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大摇大摆地在前排记者方阵就坐。

旁边一个拿着卡片机的小眼镜崇敬地看着他：“同学，你是校报的吗？这是学校给你配的？”

游振撇撇嘴：“我摄影协会的。”

“哦，我跟你们协会的人很熟，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对方奇道。

“我新来的。”游振随口敷衍他。

学校官方性质的晚会，究其内容其实是很无聊的，唱的是革命的歌曲，跳的是革命的舞蹈，但是青春嘛，只要给这群人一个聚拢的理由，哪怕是下田插秧也能嗨翻了天。

厉阳面无表情地被画得青红交错，混迹在人群中上了台，他其实都没参加过几次排练，老因为球赛请假，就这样高老师也没开了他。

孟涛就站在他旁边，一上台，两个高大威猛地帅哥目光就齐嗖嗖地往台下搜索。

厉阳一眼看到了游振，冲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孟涛搜寻了一圈，没看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的身影，表情落寞。在前奏声中，他突然轻声问厉阳：“你和徐杭杭……”

“怎么？”

“有几回我看见你和颜言跟她一起回家。”

“那不就得了，颜言跟徐杭杭熟，我……跟颜言熟。”厉阳冲他咧咧嘴。

“你和颜言是男女朋友？”

厉阳泄气地低头：“暂时……还不是。”

孟涛用同病相怜的目光瞅了他一眼：“加油！”

厉阳受到鼓励却一点也不开心，相反他心里觉得很憋屈，客观反思，原来他之于颜言，就像孟涛之于徐杭杭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厉阳不甘心也不认同，再怎么说，他和颜言比孟涛和徐杭杭也亲近过了吧。

至少……颜言见过他的裸体，徐杭杭见过孟涛的么？

他想到这，有些傲慢地抬抬下巴，回说：“你还是自己加油吧。”

游振在最佳的观景台，扛着相机伸长了镜头，捕捉下厉阳鬼画符一样的脸和在合唱团里讲话的小动作，游振啪啪啪啪连按快门，心里狂笑不已，尽职尽责地帮好友记录下青春的纪念。

合唱一过就是大型纪实舞蹈——江洲魂。

悠扬的号子过后，颜言身着一袭白裙，精灵一样从暗夜中的舞台角落蹦了出来，人群里爆发了一阵骚动和激烈的掌声。

颜言神情专注，带着一点紧张，小心翼翼地完成着既定的动作，配合着音乐的节奏声，旋转、跳跃、舞动，一丝不苟。

如果危琴在现场，大概是要批评她匠气十足，没有灵魂的。可谁知道呢？她大概就是缺少了那一点灵气，才继承不了母亲的衣钵，她也并不感觉遗憾。

但大绝大部分的外行人眼里，甚至是学校的舞蹈老师眼里，她已经跳的够好了——颜言独自开场的舞蹈长而激烈，她时而如精灵如蝴蝶，时而又如猎豹如晨鹿一样灵活穿插跳跃在舞台上，台下是无数惊艳欣赏的目光和潮水一样连绵不绝的掌声。

游振手里的镜头慢慢放了下来，他不想把这样的时光浪费在镜头之后。

短短的几天相处，颜言在他心中，是沉默斯文带着一点距离的“好”姑娘，是厉阳画稿中被任意装扮俏丽的小女人，但此刻隔着高高的舞台，游振觉得舞动着的她可能才是真实的她。

此刻颜言不再伪装、不再遥远，不再沉默，她动作有力、干脆利落，眼神专注，神情带着一点挑衅和傲慢……

游振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四肢百骸里血液跟着点燃沸腾的热度，他咽了咽口水，这才是真正的颜言——对事实洞察，藏着叛逆，隐着野心，用距离和淡薄掩饰内心激荡的17岁少女。

厉阳一下舞台，来不解集合卸妆，就急匆匆地从小门里钻到了台前。

孟涛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

厉阳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音乐已经响起，他来不及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在摄像师身旁站住，伪装自己也是工作人员之一，他站的这个位置很好，不远不近，总揽全局。

孟涛静静地站到了他的身旁。

在旁边的人群里爆发掌声和呼哨的时候，孟涛倏忽发现身边的厉阳却很安静，他斜眼去看。

厉阳神情安然地看着台上舞动着的颜言，眼神里有惊艳有欣赏有爱慕，却都不激烈，他静静地专注地看着颜言，就像整个世界此时都已与他隔绝，只剩下颜言和他自己。

他无需跟被突然被煞到的狂蜂浪蝶一般贪婪地捕捉颜言，他只用安然地欣赏地与有荣焉地静静看着颜言——这是我的颜言啊！

一舞毕。

厉阳还沉浸在颜言的世界中没有回魂，孟涛在一旁幽幽道：“我小学时候和徐杭杭就是同一所学校，她那个时候也爱唱歌跳舞，总被老师挑选去表演节目。后来，她就不跳了，歌也不唱了。”

厉阳回头看着他，目光凌厉：“你见过季翔吗？”

孟涛挫败地点点头。

厉阳瞄了瞄孟涛高而清瘦单薄的身体，说了一句：“你练练拳击，半年后应该能打过他。”

孟涛眼神剧烈地动荡了几下，喃喃道：“半年后我们就升高三了。”

厉阳不屑地哼了一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走开了。

厉阳跟目光灼灼的游振汇合，“呦，你还带了这个玩意来，拍了些什么？”

游振默默地把相机摘下来给他看。

“靠！这种照片你也拍？”厉阳手下不停，刷刷刷地删除他的黑历史。

游振笑嘻嘻地捂着不让他删，“这不挺好看的嘛，张着大嘴跟打哈欠似的，哈哈。不准删我的劳动成果。”

“你侵犯我肖像权啊！”

“我又不给你满世界宣传去，侵犯什么侵犯，不准删啊，你小子还画过我果体呢我说过什么啦。”游振振振有词。

厉阳妥协：“行行行，你小子慢慢珍藏。我看看你还拍了些什么？”

颜言穿着白裙子的身影像一只精巧漂亮的蝴蝶跃然进入了他的视线，厉阳又是呼吸一紧，赶紧往下翻，几张过后就没了。

厉阳悻悻道：“怎么就没了？也不多拍几张。”